大家寒喧,坐定,姜老师往早已摆好的杯子倒茶,被一同学抢过。而后,师母端出一屉热气腾腾的红薯,见霜后化糖的红薯,色泽淡黄晶莹,肉质绵软,和平时吃到的不是同一品相,大家纷纷赞叹。
正吃着,带三岁小孩半山走路上来的那位女同学(真佩服她二孩政策一出,她不惧成为高龄产妇)刚进屋,一见到老师竟眼眶湿润,推着老师往正堂的椅上坐,说要给他行礼,众人纷纷附喝。老师忙摆手推辞,说新时代早已不兴这繁复之礼,后改成敬茶,方罢了。
这时,传来了猪的嚎叫声,老师说:“看看去!”只见低矮猪舍下,屠夫一把钩了猪下腭,几个人有拉尾的,有扯耳朵的,有推猪臀的,众星捧月般,弄得乌黑瘦小的二师兄一步三回头,目测这个只有一百多斤的家伙,老师说它已虚度了一个春秋。
烫毛前,只见老师的儿子往脊背处割下一绺最长的毛,和之前杀的那一绺,用纸钱承着。问用来作甚?答曰:拜神。
可见中华虽大,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但孝道传承却是同一根脉,万法归宗。在我们老家,但凡有稀罕的好吃的,第一口总不忘用其敬奉先祖,诚心供奉。“天地君亲师”在上,做为炎黄子孙的一分子,从《弟子规》开篇,首推孝悌。而身体力行中,离我们最近的无非是“亲”与“师”,春风恵我,自当永铭。
山里土生土长、年头又够久的两头“山猪儿”,除了主家自留外,其余被同学们顷刻瓜分完毕,场面虽吵杂,但还是相互礼让,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这边刚净场,那边的几桌杀猪菜已粉墨登场。他们本家众帮手为我们安顿后,也在另一边堂屋围席而坐。老师拿出当地自酿的木著酒,极力劝我们饮几盅,怎奈几个司机要驾车,女同学刚吃了山路的“下马威”,更不敢自荐。后来分别只有一位男同学和女同学陪老师喝,我们用饮料和老师频频碰杯,久违的儿时肉香在欢笑声中弥漫。
“过年你们再找一个时间进来,摆个长桌宴,搞个火堂,吃一夜的酒那种。”老师见我们无法喝酒,带着歉意邀约道。
其实我们很少见姜老师喝酒,也不知其酒量。几年前我们班在毕业三十周年大聚时,各科任老师也请到了。几围席的同学们纷纷往老师那个主宾桌敬酒,好酒的同学早已按捺不住,猜拳行令的、拉牌斗酒的、唱歌助兴的乱糟糟。不知什么动力,姜老师拿着杯,也兴致勃勃地来与我们划拳猜码,和众弟子一一比划了一圈。这是投身于他门下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尽情。聚会结束后,我乘着酒兴,还写下了一首《相聚》:
三十年后再回首,
正是雁归时侯。
相逢一笑谈契阔,
兰桂香溢远,
师友意未犹。
德馨岂嫌斯室陋?
聚散总有缘由,
千言未尽泪难收!
今宵茶酒烈,
一杯也上头。
相聚,无外乎是回忆和展望,捎带聊聊当下。很多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上学时有的同学或因家庭变故、或因经济问题而面临辍学,都一一被老师劝下,开释和帮助。彼时难为外人道的苦楚,在老师面前,在感怀间被事主一一解密……
正海阔天空般回味如昨的时光,只见远山已是一片雾海,烟气缭绕,竹树朦胧。于是大家走出户外,和老师拍照留念。趁这当儿,我把同学们的心意款合封一起,给老师拜了个早年。
当车子徐徐开出,感受得到老师的目光,如充满着爱意的雨露,一直把我们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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