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回到家，雷和儿子关切地问伤势怎么样？怎么搞了个通宵。慧心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下大致的情形就去洗澡了。虽然手术这关过了，慧心知道小爱远远没有脱离危险，心情还是挺沉重的，加上一夜没合眼，这会儿头还是蒙的。洗好澡，吃了雷煮的面，慧心上床想睡一会儿，但是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小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血管接好了腿就有救了吗？小爱的爸妈看到她会是怎么样的？想到昨天找血的惊心动魄，慧心到现在都后怕，如果昨夜没有想到孟总，难道就真的得眼睁睁看着小爱了此一生？都是新冠病毒惹的祸，它竟然以这种方式逼近我。
慧心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医院打来电话，告知小爱血色素很低，ICU开了用血单，可能还需要帮助协调要血。挂了电话慧心一看都下午一点多了，小爱的爸妈可能快到了。正想着时，裴总的电话打来了。果然，小爱的爸妈已经到医院了。景德镇开车到上海要七八个小时，估计他们也是一夜未眠，五点来钟就出来了吧。慧心赶忙穿上外套，和雷说了一声就又赶往医院了。
三楼重症监护室外，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围着一个穿白大衣的医生，小爱的弟媳红着眼圈搀扶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女人，男人们则都是一脸的悲伤和茫然。慧心走过去，裴总指着哭泣的女人告诉慧心那是小爱的妈妈，旁边满脸沧桑的是小爱的爸爸，还有小爱的几个表哥堂哥。
“刚才医生和他们讲了小爱的情况，虽然血管连接手术做好了，但是创面伤势很严重，还在输血，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裴总对慧心小声说道。
虽然慧心知道伤势并不乐观，但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轻声地对小爱的爸妈说：“叔叔，阿姨，你们别着急，昨天医院请了上海最好的医生给小爱做手术，医生会全力救治的，我们也会尽最大可能帮助你们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我的小爱怎么会这样？到底能不能治好她？我可怎么办呀？”小爱妈妈哭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撞得这么严重，听说昨天还没有血做手术，我们都是农村的，我们啥都不知道，怎么办呀？”
“你们别着急，刚才医生也说了，他们会尽力救小爱的。你们先安顿下来，几个人分分工，排个班，除了在这里守候的，其他人先去酒店休息。小爱的病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你们得做好长期的准备。”裴总不无忧虑地说。“我上午帮你们联系了公司的签约酒店，价钱比外面便宜一些，不过距离医院有些远。附近还有一家锦江之星，我问过了可以入住。小爱爸爸，你和我去趟警局，肇事公司的人也在那边，其他人先去酒店吧。”
“我们和小爱爸爸一起去。”几个表哥堂哥一脸悲愤，可能他们担心老实的叔叔会受人欺负。
“我陪你一起吧。”慧心对裴总说。昨天裴总也忙乎了大半夜，一脸的疲惫。
警局不算远，肇事方领导早早到了。调解室很小，只慧心陪同小爱爸爸、弟弟进去了。中年男警官看上去挺和善，了解了双方到场人员的身份，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事故的经过。
“2月27日，就是昨天傍晚，小爱骑电动自行车在科学路龙大路路口直行时，肇事车辆右转，将小爱撞倒，从腹部轧过去，120急救车赶来时，由于小爱的身体还在车轮下，不敢轻易拖拽，又叫了119，后来发现身体是紧挨着车轮，这才把小爱抬上救护车送至中西医结合医院。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的。事故责任认定现在还没法做，先救人要紧，肇事方车辆有保险，这个不用担心。这是小爱随身东西，我登记一下你们就可以拿走了。”
小爱的爸爸低着头盯着自己苍老的大手，警官的话在他听来真是字字扎心。他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车子，怎么就把自己心爱的女儿撞成这个样子。
慧心在一旁听着警官的描述，想起以前儿子经常看的《开车大神》的视频，都是些车祸之类的监控录相，但是配了非常调侃的语言和音乐，以告诫人们要遵守交通规则。没想到那里面的画面竟然就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慧心不敢想象，小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毫无知觉地躺了多久，那样的惨状引得多少路人扼腕痛惜。
警官让双方签了字，把小爱的黑色小包和面目全非的手机递给了爸爸。小爱爸爸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小爱的东西，仿佛生怕失手打碎了什么似的。他也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悲伤地不知说什么好。
出了警局，慧心告别了小爱爸爸，赶紧打电话给孟总。刚才医院来短信说，血库告知没有血小板。小爱血色素很低，急需输注。这怎么办，光这么讨要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不只是血小板，小爱是AB型血，血库的库存也比较少，看来得赶紧组织大家去献血。
慧心回到家马上上网查询血小板的来源。原来血小板是可以单独捐献的，利用血小板单采仪分离出捐献者的血小板，比献血对身体的损伤要小。血小板是可以定向捐献的，就是说如果我们去献血小板，献出多少就可以给小爱用多少。慧心赶紧在部门群里发起了号召，请大家自愿为小爱捐献血小板，然后又请示了卫总，在全公司发起自愿献血的通知，为血库增加AB型血的库存。不到一个小时，几十个人扫码进了慧心开的献血群，有小爱部门的小伙伴，有其他车间的同事，还有很多营销的同事，一大半是慧心不认识的人。慧心在群中告知了大家各项注意事项，叮嘱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到市血液中心集合。
2月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周六，本就冷清的街道因为疫情的关系，基本看不到人影和车辆。血液中心地处市中心，门口除了一个检查的老人，也是没有一个人影。慧心的车子刚到，就见前面一辆白色轿车上下来了几个男的，其中一个是小爱的表哥。
“领导，我是AB型的，我可以给小爱献血，他们几个虽然血型不一样，也愿意来献血。”表哥一脸真诚地说。
“你们几个从哪里来的？隔离了没有？”一旁守门的大爷对着他们几个问道。
“我们刚到上海，我妹妹出车祸急需输血，我们是来给他献血的。”
“不行，没有隔离一律不准进去。”大爷一脸严肃地拒绝了。
“求求您了！救命血，真的很急需呀！”表哥一听，皱紧了眉头焦急地说。
“那也不行，现在疫情这么严重，献血是很严肃的事，快回去吧！”大爷严厉地说。
慧心见状连忙对表哥说：“小爱表哥，你们回去吧，公司来了很多同事，血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回去吧。”
表哥无奈地点点头，带着几个亲戚走了。
慧心停好车子，来到献血大厅，好几个同事早早就到了，有些已经填好表格，上楼准备了。慧心赶忙拿了两张表格填写起来，除了例行的信息外，各种疾病的问询甚是详细。
“兰总，小爱怎么样了？”
慧心抬头一看，是集团HR的阿波，昨晚他看到公司的倡议书后私信给慧心，说他是AB型血，想给小爱献血。阿波去年8月份刚参加过公司的献血，他说他算了日子，刚好满6个月，可以献的。
表格审核好后，他俩上二楼进行体检，刚到门口，慧心就看见了高高瘦瘦的万平。
“万平，你怎么来了，昨天不是说不让你来嘛，你这么瘦，哪能献血呀！”
“我体检合格的。”万平得意地朝慧心晃了晃脑袋。。
“别担心，万平体格好着呢。”一旁的阿波笑着安慰慧心。
体检并不复杂，测量了血压，指点取了点儿血，滴在几个快检试纸条上。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结果就出来了。不过献血小板的人还有其他一些检查。
慧心和阿波按照指引清洗抽血手臂，坐到采血位。护士先用碘酒棉球消毒，皮筋捆绑手臂，然后取出一个负压袋，摘下针头保护帽，熟练地扎进粗大的静脉中，血立刻延着管路流进袋子里。
慧心也是AB型血，上一次献血还是刚到上海时，在路边的采血车捐献的。其实慧心小时候身体并不是很好，三岁前得过六次肺炎，小学五年级时因为总是扁桃体发炎就做了扁桃体摘除，自那以后身体才慢慢强健起来。中年女人的体质大多都气血两亏，所以慧心的面色一直不怎么红润，也因此，慧心后来再也没献过血。
200ml 血很快抽好了，棉球按压15分钟，休息观察状态，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了。慧心来到二楼的休息室，青和老公在给大家分牛奶和蛋糕。她俩一早赶来，给小伙伴带了好多营养品。青因为生理期的关系不能献血，她老公就自告奋勇替夫人捐献。献血小板的小伙伴因为要检查的项目多还在等待。慧心看到不远处，阿威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阿威是制剂车间的主管，曾经和慧心一起跑马拉松，跑24小时接力。一向健壮的他今天是怎么了？
“我竟然没通过体检！我坐着休息一下，一会儿再去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阿威沮丧地对慧心说。
“没关系，你能来就是对小爱对大的帮助，你的爱心小爱会感受到的。”慧心微笑着安慰阿威。一旁的阿虹也不无遗憾地说：“我也没献成，只能给大家服务一下了。”
“我们一起为小爱加油！祈祷！”慧心向阿虹坚定地点了点头。
电话铃声响起，是小爱的表哥。
“领导，你能来趟医院吗？医生说小爱的情况不太好，我叔叔婶婶听了情绪上接受不了，医生让你过来商量一下。”
“好的，我这里好了，我马上过去。”
慧心挂了电话，和青嘱咐了几句就匆匆赶去医院。
周末医院的人更少了，慧心径直奔上三楼。小爱的弟媳抱着泪流满面的婆婆，小爱的爸爸抱着头蹲在墙边，小爱的弟弟低着头用脚蹭着地面，其他几个表哥堂哥也站在那里发呆。看到慧心来了，小爱的妈妈抹了抹眼睛，“医生刚才说，小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失血很严重，还有什么什么不好，我也听不懂。怎么办呀？小爱还有救没救啊？”说着又大哭起来。
“我们什么也不懂，这里又没有认识人，怎么救小爱呀？怎么办呀？小爱的爸爸一脸的悲伤。两天来没怎么休息的他，脸色铁青，黑色的大眼睛深陷进眼窝。
“你们别急，我去问下医生。”慧心轻声地安慰着。
护士找来了小爱的主治梁医生。梁医生年纪很轻，有些单薄的身材，蓝色手术服外穿了一件白大衣，光着脚穿了双洞洞拖鞋，大概ICU里的医生都是这样的装束吧。
“你是小爱的领导吗？你和她父母说一下，这个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各种状况随时都会发生，不能老是这样情绪崩溃。”梁医生有点冷漠地说道。
“嗯嗯，她们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慧心知道医生见多了这样的重症病例，冷静才是他唯一要保持的状态。
“现在情况很不好，连接的人工血管可能不通畅，脚趾已经发黑坏死了，毒素排不出去，创面渗血又极为严重，血色素最低到26.5克，术后虽然给予了输血、止血等治疗，但她的心率180~220次/分，循环难以维持，体温有42度。我打算给她做透析，不过风险很大，也可能透析仪一上去就没命了。你们商量一下。另外，透析需要挺多血的，你们也得赶紧想办法。”
慧心一惊，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糕。用血倒是可以想办法，但是透析的风险这么高，如何是好呀。
“目前这个状态，透析是唯一快速的办法。否则，她也难保性命。”梁医生极其冷静地说道。
慧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迟疑地点了点头，转向小爱的爸妈。
“嗯！叔叔、阿姨，我想这是医生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治疗方案了，我去想办法准备好血，医生会尽全力救治的。好吗？”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也弄不到血，只能求你们帮忙啦！”小爱妈妈紧紧地抓住慧心的手哭着肯求道。
“阿姨，您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的。我赶紧去打电话联系。”
慧心再次拨通孟总的电话，说明情况。孟总安慰慧心不要着急，他马上联系。不到半个小时，孟总把和朋友微信对话的截图发了过来，一个叫李庆的朋友让医院把用血单发过去就可以了。
解决了用血的问题，现在就看医生的治疗了。时间又在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大家在走廊里或站、或蹲，或靠墙仰天而望，或低头沉重地溜达。血液中心献血的小伙伴发来消息，已经捐献了10人份血小板，1600ml 全血，有些赶不及去的同事明天再去献血。慧心非常感动，她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爱的家人，他们感动地点着头，眼睛里又充满了一线希望的生机。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梁医生出来了。“心率下来了，现在有120左右，出血也逐渐止住了，目前体征趋于稳定。”梁医生依然是冷静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小爱妈妈的泪水又奔涌而出。一家人紧张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谢谢梁医生，您有任何需要都尽可能提出来，我们一定全力帮助解决。谢谢！谢谢！”慧心感激地对梁医生说。梁医生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返回重症病房了。
送走了医生，慧心转过头对大家说：“大家不用都在这里了，留两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们得保存好体力。叔叔、阿姨，你们得吃好，喝好，休息好，小爱希望你们保重身体，好来为她加油。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嗯！加油！”一家人坚定而充满希望地点着头。（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