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山下時,旅人並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會是什麼,帶著無知的勇氣與對美好的期待他啟程了。
然後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每天都因為自己推進一些里程而感到愉快,一心希望能快速攻頂。就這樣過了一陣子,他感覺自己用盡全力仍然是那麼緩慢,心中時不時感到焦慮。然而,真正崩潰的是,在他來到半山腰時,才發現原來矗立前方的那座大山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旅人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與山頂竟然還這麼遙遠。周圍的登山客還在往前邁進,每個人的步伐似乎都又快又穩,他想想,自己是沒有退路的,於是繼續往前。因為總是獨行,他經常繞遠路,或乾脆走錯路,但他學會了標誌正確的路口,學會判斷方位,然後在下一次避開錯誤。
旅人走著走著,覺得自己似乎快到這座大山中間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但看到腳下的坡越來越陡,同時也感到惴慄。因為感到自身能力的侷限而惶惶終日,他擔心身上裝備不夠、體力不足、技術不行。可是都來到這了,更沒有走回頭路的道理。
但終究是有些乏了,他看到旁邊有塊平坦的草皮。他佇足,擇一顆大樹,隨手丟下包包,仰躺在陽光有些明媚的土地上。他在想什麼呢?沒有。他試著思考自己這趟旅程,想試著裝作他正在努力反思的樣子,事實上,他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什麼也沒想。
離開前,他突然發現絆住他腳步的正是那些又臭又重的裝備,其實哪需要這麼多東西才能攻頂?他開始翻翻撿撿,果斷丟了很多不需要的、不重要的或者不太會用到的東西。這時,他似乎回神過來自己原來想做沈思狀的目的,那些本來想思考但無從思考起的懵懵懂懂。他需要的,正是思考問題本身的能力、探究方法本質的能力、區別重要性的能力。
然後他重新啟程,輕裝上陣,帶著與之前不同的思考方式試圖攻頂。他重新翻閱地圖、規劃路線,並且每天記錄自己的路程與步數。每到一個叉路口,他會停下來問問自己,這條路是必須走的嗎?節省下的時間,他學會有耐心的去爬那些過陡的路段。
上山過程仍然累,大概因為空氣稀薄,高山症讓旅人覺得身體上更累了。儘管如此,他發現自己腳步變得輕快,心理上也更加篤定。他開始覺得自己走得比身邊的登山客快了,但他並沒有過於開心或得意的情緒。攻頂是自己的事,於旁人無關。
氣喘吁吁,腳步不停,他感覺山頂就在前方了。他回首來時路,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爬了這麼遠、這麼久,一路上的苦痛、失意、焦慮,突然就可以那麼淡然處之了。遠遠地,他看到有人在正拐進一條錯誤的岔路。他有點想提醒他,但想想自己遠在這一邊,就作罷了。再說了,路之所以為岔路,也許正是因為自己走過,不走錯怎麼發現錯誤?
旅人收回目光,專注於自己的狀態、專注於腳下的路,他要準備攻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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