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太妹当道
跟张菲谈恋爱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她太闹腾了。
十年前我在念初中，曾这么跟舍友发誓：“跟张菲谈恋爱，还不如去死。”
她整天留着假小子式的平头，在班里跑来跑去。班主任每次抓到她，都会叹气说，“人如其名啊，你应该把草字头的菲改成飞翔的飞。”
张飞，一声大喝，吓怕曹操百万精兵。
我其实也算是校园里的“大哥”之一，每天几个小弟跟着，颇有名声。但这个姑娘，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
初中的女生，荷尔蒙刚刚释放，隔壁班有个挺文静挺帅气的小伙，张菲看上了，每天下课后跑到人班门口，随意找个姐妹聊天，然后直勾勾瞅那个小伙。
这种行径根本不能忍。我跟她说：“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像个女流氓。”
“你说什么，谁是女流氓？”张菲眼一瞪，像是要吃人。
“你看人王XX（张菲暗恋的小伙）吓的，以前都是在座位上坐着看书，你过去把人都尿了，一下课就往厕所跑。”
“哎呀，那你说怎么办？”也就情窦初开时，张菲还能看出点像女人。
“长痛不如短痛，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眼珠一转，想了个坏水，“直接跟他说，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
“切”，张菲转过头去，没说话。
“死了也总比你这样每天去骚扰人家强。”我又加了把火。
张菲跑开了，下堂课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没出门。
傍晚放学，我踢了会足球，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这时舍友跑过来手舞足蹈的，“快点去看，张菲坐在河边哭了，说啥也不肯起来。”
大家来了精神，跑去看张菲出丑。
人逐渐多了起来，都围在张菲身边，边上她的小姐妹絮絮叨叨说来龙去脉。
原来张菲真的去找小男生表白了。她把人叫到校园角落里，直接问，“小伙子，搞对象不？”
小伙哪见过这阵势，一转头，话没说，跑了。把张菲拉在原地。
据说张菲刚从角落出来时还不错，跟姐妹有说有笑的，到了河边，不知怎的，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就坐下不动了。
我听了很好笑，大胆走到她身边，说：“你这也是，会不会聊天啊，直接问‘搞对象不’，不把人笑掉大牙？”
张菲挥手打了我一下，大哭着，嘴里含混不清，“都是你，撺掇我去表白，人家看都没看我一眼！”
边上大伙恍然大悟，过来指责我，“你这小子够坏的，自己哄吧！”
人都散去了，张菲还在边上哭哭啼啼不停，我也烦了，对她大吼，“抓紧起来，再晚回家都没饭了！”
她不情愿的起身，跟在我自行车后面慢慢走。
02 哥们情谊
我跟张菲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上小学时她个头很大，男生都比不过她。
我在我们班属于调皮捣蛋一类，老师把她安排在我身边，她一开始怯生生的，后来变得比我都大胆。
经常跟我们男生一起玩，还跟我们一起踢球，穿着跟我们一样的短裤短袖，留着短发，不仔细看都以为是男生。
玩的多了，大家就熟了，那时候讲究哥们情谊，周末或放假就邀请们小伙伴去自己家做客，轮着来。
五年级，张菲请我跟另一个哥们去她家。
她家不富裕，家里四个孩子，她是老三。父母很忙，做面条往外卖，起早贪黑，根本顾不上孩子。到了她家，她忙里忙外，刷碗做饭，给最小的弟弟准备作业本，一直不停脚。
中饭给我俩煮了一碗面，还吵了一个青菜，味道不错，像这么一回事。
那年我们都只有12岁。
后来上了初中，大家也都知道我跟她关系铁，她有什么事，同学都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大大咧咧，每天把校服往身上一系，在校园里当大姐头。
不过只有我知道，回到家，她要不停忙到晚上睡觉。所以一有什么事，我都会给她出头。
初三大家面临升学压力，像我俩这成绩别说一中了，二中也考不上，只能另辟他径。
就学体育吧，身体还都不错，我练铅球，她练短跑。
体育生不用跟其他学生上课，单独有班在外面锻炼。我们班四五个体育生，跟其他班的合在一起，大半时间都在操场上度过。
然后我开始注意到，张菲发育了，她穿的衣服越来越紧。
胸前两个小白兔急速成长，头发变长，皮肤也在变白，除了说话还是大呼小叫，已经要出落成小美女了。
有一个练长跑的小流氓，大家都称他“头哥”，开始对张菲不怀好意，教练让压腿时他跑到张菲边往裤子下看，趁给她递水时会摸她手。张菲虽然大大咧咧，但面对头哥也不敢大叫反抗。
头哥身高1米8多，脑袋硕大，一脸横肉，而且他二舅还是我们副校长。
有一天下午，头哥跟几个小弟在边上指着张菲嘀嘀咕咕，我刚好经过，一个小弟拉住我，笑嘻嘻的问，“你觉得张菲有几斤？”
“什么几斤，100多斤吧！”我没有听懂他们口中的恶毒。
“6斤，我的双手将将握过来。”头哥在边上，冲着张菲吹了口哨。
张菲脸瞬间红了，转过头不再理人。我立刻明白他们的下流，气没上来，一拳把边上的小弟挥倒在地。
头哥腾的站起来，像个小山一样横在我面前，举起拳头要打我，我不害怕，怒视着他。
这时老师过来问我们怎么回事，俩人都没说话，老师走后，头头哥转头挑衅，“周六操场见，你给我等着。”
张菲跑到我身边，问没事吧。我看着头哥的方向，说小流氓谁怕谁，拿铅球砸死他。
张菲劝我这时候别打架，快中考了，打了架会有处分。我看着她的侧脸，已经很漂亮了。
这个架最终没有打起来，头哥他二舅把他训了一顿，大家还都是以升学为重。后面一段时间，头哥看张菲看得少多了。
03 相逢故旧
中考后张菲考上了二中的体育生，我学习不好，成绩课没过线，家里安排去济南念职业中专。
几年后毕业，到汽车厂工作，劳累而辛苦，后来又去北京打了几年工，学了电焊，算是有点看家的本领，也攒了点钱。
在外面漂着，时常感觉孤苦无依。
白天出车、干活，忙的连轴转，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那些高楼矗立，很高，我始终爬不上去。只有晚上静下心来，怀念小时候乡里的事情，心头才有点欢乐。然后我就想回家。
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些年的小伙伴怎么样了。
念中专后，我跟张菲就断了联系。其实初中最后一段时间，俩人心里应该是有默契的，我有时也跟头哥一样，无赖的往她身边靠；她总是默默看我一眼，然后在一起坐着，长久不说话。
俩人很熟，坐在一起丝毫不尴尬；但俩人又太熟，熟到没法恋爱。
听别人说张菲没考上大学，高中念完后在县里邮局工作，后来又换了别的。她始终没有离开家乡，要照顾家里、照顾弟弟。
那年开春，我被北京赶了回来，不想再回去了；跟家里人谈了谈，父母有点失望，但没说什么，只是劝我，年纪大了，是不是考虑找个人。
是的，小时候的伙伴，很多孩子都有了，以前工友开玩笑问怎么不抓紧领一个，北京那么多小姑娘，我经常用年轻敷衍。
离家十年，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了，至少在父母眼里。
在家晃荡一个月，还没找到活干，老妈烦的不行，每天都吼我，“老在家里坐着干嘛，出去逛逛。”出去逛游也是一样，无聊。
安排了几次相亲，只在qq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相亲对象们都很忙，回信息很慢。
4月15号，我收到一个短信。
“听说你回家了，来县里玩吗？”
“你哪位？”
“我张菲。”
我的心扑腾跳了起来。
04 顺理成章
张菲漂亮多了，长头发，微微烫过，小皮靴，牛仔裤，时尚又活力。
倒是我，在外面转悠这么多年，性格却变怯了，只对着她傻笑。
张菲过来揽住我的手臂，说“走，带你去公园逛逛。”语气没变，还是当年泼辣的假小子模样。
那几天相见，俩人聊了好多，以前的趣事，家庭的重担，未来的期望，就像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一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又不能离开彼此。
看一下下面的时间表吧：
5月1号：见面
5月10号：见男方父母
5月15号：见女方父母
6月1号：领证
10月1号：婚礼
这么顺利的恋爱和结婚，是我从来没想到过的；更加想不到的，对象是我曾经发誓都不会交往的张菲。
领证出来的路上，我开玩笑：“这就交给我了，一个月，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她大着眼睛，叫到：“不是你交给我了吗？”
后记：
这是表弟的故事，借用第一人称写了出来。
表弟跟表弟媳家相隔不过5里，相识甚久；十年之后再见，直接就结婚了，没有千里传书、没有生死离别、没有铁血柔情，有的只是顺理成章、相濡以沫。
结婚五年，表弟在县城工作，弟媳带了几年孩子，俩人一儿一女，虽不大富大贵，但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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