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猫言
一
南安南门墙脚下有个算命老头，号称给人算命不要钱。
老头今年七十上下，头发和胡子早已花白，搬个板凳支个小摊摆在城墙下。唯独一双小眼睛精光四溢，没生意的时候，净盯着来往路人上下打量。
“诶，你这算命不要钱？”
一群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围在算命老头摊子前。出于好奇，为首的红发青年忍不住和老头搭话。
算命老头只顾盯着几人中衣装清凉的小姑娘，恨不得两只眼睛就粘在人家姑娘大腿上。
“喂，你眼睛往哪里瞅？听见我说啥了没有？！你这算命不要钱？”青年上前用身子挡住老头的视线。
算命老头被喝住了，连忙收回眼神，正襟危坐，道：
“我呢，算命是不要钱。本来就命好的，我算得再好只是锦上添花。您随意打赏。命一般的，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我也不敢指望您几个钱。而命差的，我见您可怜，我恐怕还要倒贴您钱呐。”
年轻人们一听，都觉得他是个老色鬼加骗子，一个两个骂骂咧咧地不再理睬老头。
这里面有个人，看着众人走远，又偷偷绕回来了。
“大爷，您能帮我算算运势，我今年能红吗？”
算命老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你走吧，现在离开南安还来得及，别想红不红的事了。保命要紧啊。”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年轻人的预料，他还想再追问两句，只见算命老头身手麻利地收起小摊，迅速撤离，就好像年轻人是个避之不及的病毒一般。
“阿左，你在那干嘛呢？”
“他一定是在偷偷算命，算自己会不会红！”
“别笑话他了，等下成了大主播，有你们好受的呢。”
“哎呀，我的大主播，难得公会组织来南安玩，就别想着那些糟心事啦。”
本来走远的那群人又折回来了，拿阿左打趣着。
阿左自嘲道：“说啥呢。9012年啦，我要是能红我的名字就反着写。”
“靠谱啊！阿右。”
“右总，带带我，明晚直播也给我蹭蹭流量嘛。”
阿左不在意地和众人调笑，藏在口袋里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拳头。
二
没错，阿左想要红。当主播的谁不想红呢。
不过，每天冒头的新主播成千上万，没点过人之处就只能靠边站，充其量是给主播人数做分母。
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阿左常常日以继夜地在线打游戏，就为了拼时长。
有点人气以后，他进了现在这个公会，紧跟时下热点，什么当红就播什么。私底下，他不得不哥哥前哥哥后觍着脸，求前辈们帮忙做点连麦，下播前来查查他的房。人家大主播都不大爱搭理他。
幸好，阿左找到了野路子。
坐在南安城楼酒店的房间里，阿左在电脑上打出这行字，并上传了视频：
“今晚停播，我的飞天猫小雪走了……周一复播。”
视频中的阿左，身处郊外一处偏僻树林里，背对着镜头，用铲子在土地里挖着土。
镜头拉近以后，阿左神色恍惚地打开身边的盒子，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一堆烂肉，还给了特写，令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腥臭恶心。
拍摄的人问了句，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阿左低头不作答，沉默了很久，突然猛地跪下，抱着装烂肉的盒子嚎啕大哭道：
“啊啊！我的飞天猫小雪啊，你还是离开我，去了远方！”
视频一经上传，即引来多个媒体平台大号的转载。观众们咒骂的惋惜的同情的声音交织在一块，汇成声势浩大的流量。
“我最爱看小雪的视频了！小雪好几次在三十三楼阳台上走都没事，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无良主播，竟然为了人气把猫放在窗沿走，导致小猫从楼上摔死！真恶心！”
“话不是这么说，飞天猫小雪是自己走出阳台的，你看阿左不是哭得很伤心吗？”
...
阿左坐在酒店的床上，一边看着后台疯涨的数据，一边极速浏览着观众的评论。视频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录视频时他都感觉自己可以拿影帝了。评论里转发又骂得最难听那几个，是他找水军公司运营的娱乐大号。
阿左身体疲乏，人却经常振奋。他叹了一口气，心里万分感慨：这次终于要红了。
三
阿左没等来媒体的商务邀约电话，却等到了前女友雪子电话里的咒骂：“你把小雪还给我，你怎么舍得把小雪摔死呢！”
雪子不关注阿左的直播很久了，还是朋友发给她，她才知道猫咪小雪被阿左用来做直播道具，还在直播中从三十三楼掉下摔死了。
她打开阿左的其中一个录像，只看到小雪极害怕地缩在窗沿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屋内的主人。雪子一下子就把视频关了。曾经死寂的心被仇恨的怒火重新点燃。
“你还有脸在视频里说小雪是飞天猫？！你明知道小雪怂，爬高！你个xxx”
雪子在电话那头骂得起劲。阿左倒也不在乎，人逢喜事精神爽，听着雪子的咒骂声，反而像听掌声和欢呼声一样畅快。
“雪子，你不懂。猫没了再搞一个就是了，我这可是高楼坠猫第一人，我怕是要黑红了。”
“你心里只有红！想当初你为了热度，还想偷拍我们做那事的录像，传到网上，你还是不是人啊？！”
阿左听到雪子的质问，禁不住摇头叹息，她还是不懂。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主播，明星，一个人要是没人关注，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听到阿左不回答，雪子在电话那头低沉地说：“当红主播，如果我和媒体曝光，你曾经劝女朋友打掉六个月的胎儿，你会不会更红呢？”
阿左丝毫没被雪子的威胁吓到，反而爽朗地说：
“这有什么，我阿左睡了未成年人，还搞大肚子了，这不是很长脸的事情吗？”
雪子被激得五雷轰顶，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会有报应的！”
挂了电话后，阿左不在意地笑笑，我只怕报应来得不够快。
四
阿左透过窗外，望着城墙明灭的灯光，想着还有时间，可以出门收集点素材。他不打算叫上公会的其他人。
在他眼里，这帮人好吃懒做，只会跟风说去拍点摔碗的视频，或者提议在城墙上跳舞，没有点建设性。
想红，还是要搞点大新闻。
阿左上了城墙后，径直越过人群和纪念品店，目光锁定城墙边上的那处角楼。
夜里的角楼，被高悬的灯笼和光管装点得雍容华贵。是什么朝代的建筑风格呢，阿左倒看不懂。只看出两层小楼各有弯弯翘起的飞檐，是现在年轻人喜欢打卡和“朝圣” 的建筑风格。
盯着看得久了，阿左的眼睛都被灯光晃得有些模糊。
就这么着吧。
阿左打开直播录像设备，将摄像头对着角落楼顶。他打算，一点一点，爬上角楼。
五
夜里十点的时候，阿左公会成员在酒店里听说城墙下出人命了，都想要抢占第一线消息。酒店离城墙太近，他们下楼的时候，警察和救护车还没赶到。
现场一片混乱，夜里出来嗨的年轻人和晚睡的广场舞爱好者，早已在角楼下围了一圈。
公会中有眼尖的人认出人群里的一个糟老头，是他们白天遇到的算命老头。
“你个神棍，消息这么灵的？是算出来的吗？”
算命老头闻声，从人群中退出来，表情看不出来悲喜，说：
“几位是外地人，可能没听说过我们南安角楼的故事。从前，我们城南有个老太，老被儿子儿媳给欺负，最后还活活饿死了。我们的官大老爷晓得后，在这角楼附近，将老太的儿子和儿媳给咔擦了。为了警示老百姓，以后这角楼就保持方形了，代表着堂堂正正做人。你们年轻人呐，总是太急……”
“得了吧，你那老一套，边去！”
公会的成员急着看现场，没空搭理算命老头。
“啊！你们看，那个摔死的人，衣服和阿左的一样！”
“没错，脸看不清，但是体型有点像啊。”
“不会真的是阿左吧，刚才敲门他没反应，微信叫他也不回。”
公会的人意识到不对劲，有人想回酒店确认，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为首的红发青年稳住了他们，并打开手机进行录像：
“是不是阿左都好，我们把他摔死的样子放在网上，会红吧？”
手机录像里是血肉模糊的一堆烂肉，还给了特写，令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腥臭恶心。
END-
我是猫言，喜欢请给个小心心❤，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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