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虽说就是说话,究竟与寻常口头说话有所不同。咱们寻常口头说话,想到一事说一句,看到一事又说一句;和人家谈话,问询这个是一句,回答那个又是一句。不要说一天工夫,就是把一个钟内的说话集拢来,便是噜噜苏苏不相连续的一大堆。
写作决不是写下这么噜噜苏苏不相连续的一大堆。咱们要写作,必然有个主旨;前面所说读书得到的意思,从事情中悟出的道理,这些都是主旨。写作的时候,有关主旨的话才说,而且要说得正确,说得妥帖,说得没有遗漏;无关主旨的话却一句也不容多说,多说一句就是累赘,就是废话,就是全篇文字的一个疵点。
这情形和当众讲话或演说倒有些相像;咱们站起来当众讲话或演说,也不能像平时一样杂七杂八的说,必须抓住一个主旨,让一切的话都集中在那主旨上头才行。
有些人写作,写了一大堆,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拿给别人看,别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这就是忘记了写作必然有个主旨的毛病。主旨是很容易认定的,只要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作这篇文字,那答案便是主旨。认定了主旨,还得自始至终不放松它;写一段,要说得出这一段与主旨有什么关系;写一句,要说得出这一句对主旨有什么作用。
要做到这地步,最好先开列一个纲要,第一段是什么,第二段是什么,然后动手写第一段的第一句。其实无论哪一个写作,都得如此;即使不把纲要写在纸面上,也必须预先想定纲要,写在自己的心上。有些人提笔就写,写来很像个样子,好像是不假思索的天才;实则也不是什么天才,他们只因太纯熟了,预先想定纲要的阶段仅需一会儿工夫,而且准不会有错儿,从外表看,便好像是不假思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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