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块低于乾隆先祖的洼地
在一朵朵白云下生起火来
挖土，垒灶，架锅
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人间的住所
太阳干烈，春风只是偶尔颤栗的纸钱
或因背负了太多的阳光和烟火
新折的柳条腰肢低垂，满身憔悴
栽倒在墓碑前
比跪在坟前的儿女
更像一个满怀悲痛的孝子
坟头抽出嫩叶的杂草
早已深入厚厚的土层
像擒住一个个亡人
谁要是连根拔除
必将带出亲人的骨头
鲜草的汁液包围了镰刀的铁锈
胜负，永远得不到回答
唯有虫蚁，在阴阳两界自由往返
香烛放飞青烟，神灵召唤杜鹃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都将认领自己的日子
奉上三牲，摆出酒肉果食
仿佛在为迎接远归的亲人
进行一次盛大的宴请
坟山上，有喝醉的人喃喃细语
在心里推开一堆堆黄土
和下面的人说话
他们比喝水的人更清醒
把不能与活人说的话
都一一道出
那边的亲人们
世间多变，家园早已焕了样
家门不改，老屋也还尚在
如果忘记了回家的方向
就带上那年死在屋后的土狗
畜牲通了人性，比人还记得人
人间复杂
不要轻易向来人问路
人说鬼话，口吐妄言
难免问南指北，语焉不详
一些花木应季而发
雨水应时而生
在每年的清明，河边有绿柳
抚摸着人间的忧伤
山里有人，在扒开荒草
寻亲
问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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