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辞

第一章

是夜，月黑风高，黑压压的乌云成排聚集在空中，远处杂草丛里时不时传来沙沙声。我屏住呼吸，周围的随从面露凶光，他们抄家伙，只等我一声令下。我随即用眼风扫过四周。周围很静，静得只听见树叶的沙沙声，但愈是如此，愈显诡异。我凝神倾听，感觉背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连忙挥手示意，让他们做好准备。果不其然，一群人身着黑衣正在向我们奔来，我率先拔剑，轻身一跃，绕到敌人背后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随从们见我如此，于是纷纷冲上去迎敌。我连杀了几个人之后，便收手退回屋顶上，看着双方激烈的战斗，正准备下去偷袭一把时候，冷不防被人一把扣住。

这是个男人的手，修长，灵活，指骨突出，白皙，握剑的右手拇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我心下断定这必然是个高手，不自觉有些慌张。

他用右手扣住我的头，另一只手腾出来搂着我的腰，似乎又觉得这样抱着不够舒服，便将我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让人感觉很舒服。我在他怀里丝毫不敢有所动作，只得乖乖地让他抱着。

过了许久，我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他。他有一双黑色的眸子，低头看我的时候却带着隐隐笑意，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双眼正对上他的时候，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幸亏今晚没有月光，否则他一定会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正当他顺势向我凑过来，凉薄的双唇正距离我不到半尺远时，我猛的清醒过来连忙推开面前这人。我扶着屋檐大口喘息，试图平息突然加快的心跳。我望着他，他早已恢复最初的淡漠，一脸平静的看着我。远处草坪上双方还在激烈的战斗，仿佛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他望着我，眼波微动，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尚有轻功在身，即便是三里以外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对我道的那句话，犹使我为之一振。

当年阿爹率领大宋将士大败羌族大军势如破竹，谁料回京途中突遭太子兵马埋伏，十万大军全部归降，而我阿爹则在与太子交战的过程中被其刺中左肩，坠入山崖。阿爹大难不死，连夜进京将我和阿娘送走，随后放火烧了整个将军府。我们一家人逃往陈国，投奔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这才有了今天。

所以当他缓缓念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我竟有些失神。自将军府的那场大火后，再也没有人唤过这个名字。往昔的记忆似疾风般扑面而来，眼前人模糊的面容与回忆中的那张脸渐渐融合在一起，风潇潇而过，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冲他笑道：“世子爷说笑了”，我定了定神，转过身背向他，半晌才慢悠悠开口，“这世上哪有什么陆瑶光了，不过殒命之人罢了。”

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笑了笑，纵身跳下屋檐。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回头望去，他一袭玄色长袍，早已同月色融为一体。

第二章

我在次日抵达上京，回家后随手套了湖蓝色袍子，一把折扇摇在手里做潇洒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走到天字第一号大楼门前，楼里的小二瞧见我，立即狗腿的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替我引路:“叶二爷今日事可忙完了？小的先替您招呼上。来啊，好酒好菜都给二爷端上来。”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甚是轻柔的回了他一句:“去忙吧”然后刷的一下打开折扇，虚虚摇了两下，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看着面前这素斋宴，我嘴角抽了抽，挑眉看向面前的小二哥:“这就是你说的好酒好菜”，随即撇了撇嘴“天字一号楼未免也太寒碜了些。”

小二哥冲我抱歉一笑“这些都是叶将军安排的，二爷莫怪小的。”果然又是阿爹少见多怪，只道是我昨天伤了筋骨，不宜多食酒肉，这才禁了我的好菜。我挥手示意他下去，独自一人看着面前这顿饭，黄黄绿绿之间愣是不见一丁点儿荤腥，着实让人有些难以下咽。

背后一阵掌风袭来，我轻巧一闪，以折扇接过了那人的攻击，缓缓笑道:“大哥，别来无恙。”面前的青年照例一身灰扑扑的白袍，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嘴角勾起的是万年不变的笑意，正是平时常见的似笑非笑。

他扫过我面前的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阿爹又逼着你吃斋了”，说罢倒看了我一眼“啧啧，倒不如直接让你入尼姑庵得了。”我笑着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