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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正赶上计划生育,像教师这样的公职人员是严禁再生二胎的,所以我是独生女。而在我的堂表兄妹中,我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还老居在正中间,就好比村交界处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堂,是个极其尴尬的地界,而我也有一个尴尬的年龄,不仅姊妹,在教职人员的子女群中,我也常常被孤立出来。
记忆中,我独处的时间居多。学校后山上有我的一小方秘密去处,我经常在那里度过我的下午时光。
那地方紧靠着操场,离职工宿舍的直线距离不过百米,属于校外,但我可以放心大胆地玩,因为它既没有超出我预设的安全距离,还能够及时听到爸爸大声叫唤我名字时的呼喊声,我大概还最喜欢秋天去那里。
因为那地方有3棵大板栗树,所以我给它取名叫“板栗树”。板栗树是一个跟操场围墙差不多高的小草坪,出于安全,学校特意在围墙和后山脚之间挖了一条深沟,防止非校内人员闯入,但当地人没有这种意识,为了方便,他们把靠篮球架那头靠围墙的沟壑填平,方便山后头过来的学生能够直接从围墙上跳进来,因为这样可以节省绕着深沟走一大圈的时间,板栗树就位于这个被填平的深沟的旁边。操场的围墙很容易从上面跳下来,但很难再从墙内爬出去,除非高年级那些身体相当灵敏的高个子男同学,否则以我当年的小身板,不但不能爬上去,连跳下来也是不敢的。不过我有一条自己的线路。
操场正中心靠后山脚的围墙是一块天然的大岩石,中间位置向里边凹进去了一大块,像冰淇淋被勺子剜出了一个口,颇有点藤摇吊椅的意思。吊椅的顶上方长着一棵大乔木,树根就沿着吊椅顺势扎根下来,有一条大树根横扎在整个岩石上,被人从岩石上硬扯下来,在吊椅中造了个小秋千,小孩中很少有人考虑到树的感受,他们都争抢着去坐这个秋千,你还剩十次,他已经多玩了两次了,他们吵闹着、算计着,以为秋千就是这世间最好的玩具了。
每日间的风吹雨淋使得这把吊椅格外的干净。我沿着那些被踩瓷实了的裂口爬上吊椅,再借助吊椅的椅背爬上围墙,直走一段,转个弯就到了板栗树了,好在围墙的宽度是足够让我放心行走的。
我已经忘记曾多少次地独自走过这条小路了。有时候我也不去板栗树那里,我走到一半就累了,我就坐在围墙上,看其他的大朋友在教室里玩弹子,小朋友在校门口荡校门,唯独操场上空荡荡的。可能就是因为秋天的风景跟这种氛围更适合吧,我秋天总去的多一些。板栗树的叶子黄了,被秋风一片接一片地从树梢上揭下来,我不喜欢板栗叶,很大,也很粗糙,不过我总盼望着秋风能多吹落几个板栗下来。风大的时候会掉很多的板栗,我实在吃不下了,就把他们收集起来藏在板栗树的某个地方,然后扫一堆叶子把它们盖好,临走还不忘放几个石子在上头做标记。可只要连续两天没去,我就会忘记我曾干过这些事情。或许他们曾经密密麻麻地发过芽吧,我也应该梦见过它们。
板栗树的另一头是山下大路边那户人家挖的一个地窖,除了红薯,我没见过他们往里面放过什么别的东西。地窖挖的很深,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宽,总没封口,我常常趴在洞门口往下看,黑漆漆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或许是该有什么动静的,黑暗里也肯定会有几双眼睛盯着我看,我一靠近,它们就停止了,我坚信这一点,不然,我那阵子一直盯着的那个红薯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凭空消失了呢?
板栗树的草坪很柔软,我总会在那里捕捉蚂蚱和螳螂,我也喜欢躺在那里胡乱想些事情,我或许还曾在那里逃避过一些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就是后话了。我当然不只在板栗树睡觉,我还去吊椅上睡觉,也许吊椅睡起来更舒服,因为那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这个空间可以把我暂时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我彻底变成了我自己,想的事情也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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