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槿枫Vv
初春的河水还是有些刺骨,阿秋鞠了一捧河水洗了洗脸,浑身哆嗦了一下,也清醒了许多。
不大片刻,脸上风尘尽散,阿秋看着水中的倒影叹了口气。罢了,家是回不去了。
阿秋索性寻了个干净舒适的地方躺下,闭了闭眼,静沐暖阳。
“你才多大,就学会偷窃了?”
“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不想呆就滚出这个家!”
“奶奶,你开门,我没有偷东西。”
“才这么大就学会偷东西了,啧啧啧,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一阵嘈杂声吵醒了跪在一木屋前的少女,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眼,想要站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又跌了下去,少女恍然想起自己在奶奶家门前跪了一夜。
少女转身看了看。不知何时,奶奶家门前站着三三两两的邻居,路过的,站在自家门前的,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并非有多恶,无非是看热闹罢了。
乡野荒村,谁家有了丑事不就成了他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么。
少女转过身不再在意,奶奶家门还是关的,奶奶大概还没有起床吧,亦或许已经在屋里了,只是不想开门罢了。
“姐姐,你在干嘛?”
少女听到一个软糯的小声音叫自己,便看到自家小堂弟摇摇晃晃跑过来。
少女还没来得及应,听见“吱呀”一声,奶奶开了门。
“奶奶,我……”少女想要解释,在看到奶奶厌恶的眼神欲言又止。
奶奶抱起小堂弟进屋了,顺手又带上了门。
少女听见屋里传来小堂弟咯咯的笑声,慢慢起身揉了揉膝盖转身准备离去。
屋内祖慈孙孝的画面反正永远也不属于自己。
阿秋被强烈的阳光刺醒的,日上中头,阿秋抬手挡了挡阳光,又眯上了眼。
我没有偷奶奶的梨花酿,那一瓶梨花酿明明是奶奶给我叫我喝的。我垂涎于奶奶家剩余的梨花酿,但没有想过去偷。奶奶为什么告诉父亲说是我偷了呢?父亲还不听我解释,将我关在外面,奶奶又让我在屋外跪了一夜。
阿秋想了想,不明所以。
大概奶奶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吧,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对自己的态度大不如前了。
以往爷爷在世,奶奶对自己虽不见得多好,倒也不差。
奶奶偏爱小叔一家子,阿秋一直都知道。
父亲忠厚孝顺,就是脾气不太好,爷爷不在后,父亲越发的偏向奶奶。
想到此处,阿秋想起去拜祭一下爷爷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归来。
春寒料峭。
阿秋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站在墓前。家里人都说若不是爷爷,自己怕是早就被丢弃在荒野了,爷爷很欢喜这个大孙女,虽是女孩,也是长孙女。
于是,阿秋被留了下来。
阿秋也算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吧。可惜,自己还未承欢膝下,爷爷便已去了。
想到此处,阿秋颇觉遗憾。
阿秋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山头斜照,阿秋却不知自己应往何处去。
天地之大,家,又在何方?
阿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有攒下来的2 7块零花钱和一张身份证,大概可以离开城镇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打工。又想自己离开了,家里人也不会在意,或许都没有人发现自己离开了,顿觉心中一片凄凉。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阿秋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诗。李易安因逢山河飘零,国破家亡才有此感慨,自己生于太平盛世,又胡乱感慨什么。
阿秋摇了摇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句话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
阿秋在路边搭上了一辆去往省城的列车,付了车费,还剩下十二块钱。阿秋恐慌了,自己还未成年,能找到工作吗?十二块钱又能维持到找到工作吗?听村里人说省城能干的活多,好赚钱,可是消费也高啊。
阿秋看到车上的成年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低了低头,默默揪紧了衣角,手心渐渐湿润。
“小姑娘,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家里大人知道吗?”阿秋听到旁边有人跟自己说话,抬起头看到一个满面红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一条金链子。阿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人,又低下了头。
阿秋真的害怕了。
每天早上在家喝着粥晒着太阳,总能听到邻居聚在一起抽烟或者端着茶杯饭碗闲聊。某女子孤身在外因被陌生人搭讪醒来发现已在偏远山区。某女子被拐进传销组织,有幸被救出来却精神失常。某个村发现一具尸体暴尸荒野,器官缺失等等新闻佚事一下子如潮水涌来充斥着阿秋的大脑思绪。
男人看到阿秋的样子,有些奇怪,片刻后又有些了然。怕是跟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小丫头吧,离家的时候挺决绝,这会儿又怂了。
男人也不再理会阿秋,兀自点了一根烟,靠躺在座椅上开始吞云吐雾。
烟味慢慢充斥着整个车厢,阿秋蹙了蹙眉,也不敢说什么。只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衣角湿了大片也浑然不觉。
窗外的景色从乡野村树变成高楼大厦,视野变得狭窄拥挤起来,暮色渐沉,看不到夕阳。
这时候,父亲坐在门口点着一根烟泡着一杯茶,弟弟做好了作业在看动画片,母亲已经煮好了晚饭叫他们吃饭。
奶奶……大概带着小堂弟出去串门了吧,小堂弟喝着好喝的梨花酿。
自己在不在,对他们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阿秋如是想着。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扰乱了阿秋的思绪,阿秋还没有反应过来,座位边上的玻璃“脆”的一声响,噼里啪啦落下来。
阿秋被砸中了脑袋,觉得有点晕乎。
迷糊中好像听见司机大骂了一声什么,又听到了一阵惊呼声。
阿秋突然很想吃母亲做的红烧肉和肉末茄子,就着米饭,能吃好几碗。
阿秋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裹着纱布的额头隐隐作痛。
夕阳透过半拉的窗帘,撒下一地鎏金。
父亲和母亲正坐在床边,阿秋看到双亲眼里的红血丝。
“醒了,可吓死我们了。”母亲看到阿秋醒来,眼眶泛红。父亲松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我饿。”阿秋有些虚弱的说。
“怕你醒来饿,我特地把饭菜放在保温盒里了,这是中午才在外面买的。红烧肉和肉末茄子,赶紧吃。”
母亲说着喂了一口饭菜给阿秋吃。
阿秋嚼着嚼着就哭了,母亲一脸莫名其妙。
待阿秋哭够了吃饱了才想起来问母亲自己怎么躺在医院。
“你还说,你离家出走吓死我们了。你爸也觉得那天说你过分了,可你也不该离家出走啊。整个村子里找你没找到,就差报警了。结果晚上听到派出所打电话回来,说你出车祸了,我跟你爸赶紧连夜赶过来。”
原来阿秋坐的那趟车,司机为了多赚点钱,沿途接了不少乘客导致超载。快到省城的时候,一辆小型货车抢道,司机来了个急刹车,还好避开了,小货车也是空车,这才一车人也都没出大事,就是玻璃震碎了几块,几个靠窗的乘客不幸被玻璃砸到受伤,阿秋便是其中之一。因为超载,司机也难辞其咎。阿秋失血过多,又一整天没吃东西晕睡过去。交警查看阿秋的身份证然后联系派出所再到阿秋家人,一家子才知道阿秋孤身跑到省城还出了车祸。
阿秋听完母亲的讲述,望着地上鎏金怔然出神。
也算死过一次了吧,阿秋想。亲情再多摩擦,也是血浓于水,割舍不掉。父母对自己再多打骂,自己仍念着母亲做的可口饭菜。
至于奶奶,已年过半百,自己又计较些什么。
“血溶于水后看不见红色,其实该在的一直都在的。”
今天的夕阳很好看啊,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了吧。
2018/01/25/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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