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老家参加一个婚宴。
新郎是先生二大爷家的大堂姐的孙子恒。大堂姐的儿子庆十二年前突发心梗去世,撇下了已过六旬的父母和恒母子俩,那年恒刚升入初中。
悲痛欲绝的波办完丈夫的后事就病倒了,但她只在家里躺了一天就回厂子里上班去了。公公脑血栓后遗症仅能勉强自理,婆婆年纪大了也干不了重活,能照顾好自己自己已是万幸,根本不可能给波提供任何的援助。而正在上学的儿子急需花钱,她不舍得也不敢请假,因为那是要扣钱的。
知道家里条件不好,恒初中毕业就去读了三年中专,毕业后就去了青岛一家酒店里工作,三年后参军入伍,成了一名空军地勤兵。在部队里恒一直积极要求上进,因表现突出被提升为班长,去年又光荣入党,可谓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让妈妈波倍感欣慰。
波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婚,虽然不少人跟她说她作为儿媳并没有赡养公婆的义务,但她还是经常去探望两位老人,并常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孝顺爷爷奶奶。现在儿子工作顺遂,又娶了个漂亮能干的媳妇,而且儿媳已怀孕快两个月,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等到有一天去了那个世界见了丈夫也可问心无愧了。
本来按辈分关系,我们可以不去参加婚宴的,波也没打算通知我们。是先生的二姐刷抖音时刷到恒先后发的抖音:“我们今天领证了”、“我们还有六天结婚了!”,就打电话给先生还有他大姐说起这事,最后姐弟三人一致决定要去参加恒的婚宴。大堂姐为此很高兴,儿子没了,丈夫中风瘫在床上,表兄妹们前来贺喜让她的心里有了倚靠,弯曲的脊背似乎都挺直了几分。
“我永远也忘不了咱娘去世时,是庆第一个哭着大喊‘姥娘!’的。现在他不在了,咱就代他去见证恒的幸福吧,也算是感谢波这些年的辛苦付出了。”先生回家对我说起这事时还有些泪汪汪的。
婚礼在镇上最好的酒店举行,我们去的时候,婚宴大厅里已坐满了人。波由她的弟媳陪着在门口迎接客人,见到我们就迎上前,亲热地喊着“舅”“舅母”。
“恭贺新禧!”我笑着向她说着道喜的话,心里却不乏酸楚和遗憾,要是庆还在,夫妻两人一起接受众人贺喜该多好啊。
婚礼有序进行,很快到了双方父母入场的环节。波与女亲家走在前面,男亲家形单影只跟在后面,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瑟。我们这桌坐的都是庆和波的姨妈或舅妈,看到台上的这一情形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不知怎么就想起东坡居士的那首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哎,你们说新娘妈妈怎么了?一直耷拉着个脸,像谁欠了她的钱似的。”席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将众人的视线全引到了新娘妈妈身上。
“哎呀,可不是嘛,闺女大喜的日子,不是该高高兴兴的?怎么就像……呃……那啥的?”
又有一人附和,至于她省略未说出来的意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频频点头。
估计在坐的各位都是往家里娶过媳妇,所以也就难以体会到嫁闺女的心情。
参加过好多场婚宴,那娶媳妇的跟嫁闺女的就是不一样。前者都是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后者多是强颜欢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也是,自己疼爱了几十年的心肝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这心头肉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去另外一个家庭生活,要做一些她或许从未做过的事情,面对一些她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内心难免会失落与不舍,还有更多的是对女儿日后婚姻生活的担忧,怕她在受到委屈甚至伤害。如此心态之下,嫁女儿如何能笑得出来?又有哪个父母可能会开心?
一对新人和他们的父母都站在了台上,感谢父母的环节到了,司仪也将他煽情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新娘的母亲的站位离新娘有些远,那间距足以再站上两个人,而且上台后她或者低着头或者将脸别向一边,一脸的隐忍与悲戚。新娘的父亲开始还勉强维持着笑意,不一会儿就突然背过身去,头高高地仰起,随即又抬起右臂,估计是在擦着遏制不住的泪水。直到新郎走过去感谢岳父岳母,上前拥抱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转过身,最终在司仪宣告请双方父母入席时才擦了擦眼泪转身向台下走。有人说送女儿出嫁时,最崩溃的是父亲,这话果然不错。
新娘家是章丘的,之前新娘在章丘做平面设计,恒在青岛服役,一般情况下新娘也要跟着去青岛,也难怪父母会如此失控,估计他们心里更多的还是对女儿日后生活的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是娶媳妇还是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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