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坡的小河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给人们带来恐慌。在人们眼里,它不过是一条干涸的水渠,像地上的蚂蚁一样,在人们脚下踩来踩去,谁都不会注意它竟然还有吞噬生命的危险。
李胜男跑在人群的前面,眼里噙满泪水,心里闪过的都是可怕的画面。看着翻滚的河水,她瘫软在地上,河面上寻觅不到一点人影,心里万分的悔恨,要是自己再拦着点,自家的男人也不会再去破庙上课。
队长拉着她往下游跑去。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岸边奔走,急切地呼唤声被卷入浑浊的河水中,毫无回音。慢慢地,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凌乱。滚滚向前的山洪冷眼看着岸边渺小的身影,彰显它的神秘和威慑。
快到清晨的时候,人们发现冲在岸边的祈福和半截树干,慌忙按压,拍打,嘴巴、鼻子都冒出水,微微张开的嘴巴挤出“石——头——”。大伙儿抬着他往卫生院跑, 李胜男跟在后面抹着眼泪喊:“说你也不听,这下命都要搭上了啊——”。
祈福被救过来的第一句话,“石头——,石头呢?”大伙儿都没支声。三天过后,人们在十里外的河滩发现了石头。可怜的孩子,被那夜的黑暗带走,再也没有看到来日的光明。祈福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捶打着胸口。
五天后,洪水退却,留下布满淤泥的河道,上面散落着家畜的尸骸、锄头、板凳......一些永远让人们不能忘记伤痛的遗留物。它又变成了以前的小河沟了,只不过河两岸流沙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村里的人第一次见证了凶猛的洪兽夺去生命的可怕,不再轻易踏足。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石头的爹娘哭干了眼泪,怪罪于祈福,非要讨个说法。喊了本家亲戚堵在祈福家门口,愤怒和悲伤像利剑一样射向祈福的胸口。
“石头不能就这样白白送命。杀人偿命!你要给个说法!”
祈福喘着气坐起来,挂着眼泪说:“石头——,我没想到啊!都是我的错。”
“不安安分分地,现在连我家孩子也赔上命了——,啊——,叫我怎么活呀!”石头的娘哭着瘫坐在地上。
“大姐,我们也很难过啊,天灾,我们也没办法啊!”李胜男伸手去扶石头娘。她一把拨开李胜男,“今天不给个说法,我是不走的。我们石头——,长大了还能挣好多工分,一家老小都还指望他呢,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哎,大姐,我也是没劝住我们家那口子,喊他不要去教书了,他偏要去,哪能想发生这样的事啊!”
“都怪你们,是你们害我娃没命的,赔钱!”一个粗声粗气的老头喊着,那是石头爹。
李胜男一听要气炸了,“怎么是我们的责任了?!我们家那口子一个子儿都没要的给娃们上课,他为的啥?!再说,我们那口子是为了送孩子,背着孩子过河,自己的命差点搭上了呀!”李胜男平时的言语让祈福烦透了,这几句却让祈福心里暖暖的。
两边的人吵起来,队长闻讯赶来,拉起坐在地上的石头娘,“老姐姐,我知道你们伤心难过,但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人家祈老师是好心,孩子们的未来都指望着他呢!”
“好心?好心也不见得办了什么好事!”
“孩子就这么没了,啊呀——我们怎么过呀,家里还有老母亲,我又是常年疾病,家里都没劳动力了。”石头爹喊着。
队长明白了意思,赔偿的事谁也不敢应,从兜里摸出四元钱,塞在石头爹手里。“我们都感到痛心,可是没办法呀,祈福都差点送命了。”“他当教书的,县上是要给补贴的,这我们都知道的。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我们还会再来的。”
祈福看着散去的人群,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溅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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