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慌张。
我想去看你。
尽管你在海北,我在天南。
不过,管他呢,反正为你冲动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人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但我还是把它找到了。
我找了许多层的病房,不见你的踪影,没来由的很慌。
我在第三病栋的楼下看到一群小孩子,有人穿着病服,有人坐着轮椅,他们在跳皮筋。
有一个女孩儿很安静,我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支半身高的长箫,满脸憋得通红,却怎么也吹不出声音。
我却喜出望外,远远地就喊到:那个小姑娘,你见过一个喜欢吹笛子的姐姐吗?
女孩儿放下长箫,仰头看着第三病栋:你说的是她吗?
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发丝缭乱,看起来很憔悴,我记忆里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依然很喜欢吹笛子,坐在五楼的窗台上,没有穿鞋子,没有梳头发,嘴便横着一支棕色的笛子,像是一个忧郁的诗人。
我看着她,她没看到我,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诗人就该目空一切。
拿着长箫的女孩儿努力把长箫递给我,问我会吹箫吗?
迎着她希冀的眼神,我很想说我当然会啊。
可我不会。
女孩儿很失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没想深究,因为我现在只想上去看她,尽管在这里也能看到她,但我还想跟她说两句话。
至于说什么,也许是保重身体,也许是好久不见。
我还没想好。
刚要踏上楼梯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母亲说过,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千万不要空着手,那很不礼貌。
我两手空空,想来是无礼至极。
但我一时不知道该买什么来讨她的欢心,水果太过平常,补品又让我觉得少了许多人情味。
我站在楼下,良久的踟躇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你想吃什么?
上一条信息已经是五年前了。
边等着她的回信,我边找到了医院的联合超市。
在超市闲逛的五分钟里,我一直心不在焉,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只有那段花雨流年的日子里,我才会时常会干出这种傻事。
——每隔五秒钟就看一眼手机。
以至于后来把手机的开关键都按坏了。
五年前的少年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遍体鳞伤,依然饱含着飞蛾扑火的热情。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都能给我买吗?”
“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买。”
“吹牛谁不会啊,你离我那么远,买了我又吃不到。”
“只要你想,转身就好。”
“你来了……”
我在超市里转了好几圈,没等到她回信息,店员问我是来看望病人的么?我说来看一个女孩儿,她给我推荐了一束玫瑰花,红得有些刺眼。
我买了一束月季。
还买了一盒荔枝。
离开超市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手机,这个动作好像已经成了一个久违的习惯,好多年了,遇到特定的人特定的事,身体就会出现本能的反应,尽管会有些不太舒服,我却不想克制它。
吹长箫的女孩儿依旧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努力着试图吹响它,我路过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眼中噙着若有若无的泪光,好像是急哭了。
我听到了来自楼上的笛声。
一点儿也不好听。
我从来不知道笛子能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
我写这句话之前尝试了十几次去形容它,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辞穷。
站在楼下,我突然难过得想哭。
我不能再等了,电梯却还没来。
我冲进了角落的楼梯里。
楼梯转角,笛声突兀地停了,我余光瞥过窗外,一道蓝白相间的孤影划过。
仿若一声沉重的鼓点落在大地。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哭喊,冲破了阻塞的长箫拉出一声高昂的长鸣。
我趴在窗口,发现窗外的世界乱了。
但所有都与我无关。
她躺在地上,双眼看着天空,又好像在看着我。
但她怎么会在看着我呢。
她可是诗人。
……
有人告诉我,爱一个人,就要爱她所爱。
她爱着吹箫的,我却很讨厌。
那该是我不够爱她。
但此时。
我忽然想学吹箫。
哪怕只是为了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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