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歇憩了几日，似乎天宇便化成诡异的灰色。弥漫的浑气变化的乌云便扩散入大气；教月牙儿藏躲起银霜的光辉，只让团密匝匝的乌云盖遮住全体；使乌笼的地表面黯黯地映照出辽阔的乌烟瘴气的天宇：在我将离开故家的时候。
其时我也十分释然，可是路况已不允许，因为泥和石的硕大无朋的躯体抵封了道路。教我孑然一身地留在故家。却仅在门房内；故家间或是监狱，关住了将走的人的希冀，教我在其中煎熬；故家间或也是刽子手的可骇的屠房，待等人们路线地入砍刀下，木墩上，便被屠宰；故家间或又是一片毫无边际的荒原，似乎星火也无可措手地在这地方点燃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自危。
我大抵在天宇泛黄而起床，亦是放假之通病。夜夜是一顿饭；冷是不妨的，只是还不够，肚子便毕毕剥剥地鞭炮似地鸣响着。渐渐又听得嗡嗡的电机发出般的鸣响，其实我这时并未得耳鸣的疾病。但这耳鸣，本来人人皆有一些，只是我听得真切罢了。但所有者，我逐渐从耳旁接受到了：
“寂寞！……”——确乎是寂寞！这寂寞，便强化了我的自危。
我于是极力地消除强化自危的寂寞。其方法，便是写文章；做事时的文章罢，大抵仅想得一件，便是疫病的事。但我不仅对其无话可说，而且不很敢写。欲将写的时候，却又无从下笔了；写我的感受么，却仅有自危而已。
我开始了作文，其类容却是写与我毫不关联的人物，我也可以借此逃离现实。仅与小说的人物共同喜悲，倒可以消灭掉寂寞的自危。然而时光终于日行渐远，教我从本子里拖出，而小说的结末也并未产生。
这一脱手，寂寞却接踵而至地将纯乎玄色的爪子般的手盖遮住了我，并且已经在撕裂我的皮肤了。
救命！……
我似乎已然入了荒原；我的精神佛若还活着。但我在暗窗之外，寂寞的走道上偶然见得一位灰色可掬，老态可掬的拖着一车垃圾的老翁。他将手向后一抬，一箱绿皮铁质的长立方便若礼炮一般对向天空，突出两柄木杖。分明地，老翁缓慢如僵尸地拖着一车垃圾行走，教扫箕装走废物。他接连便佛若坚毅地，无可畏惧地拖着一车垃圾行走。我大抵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一种直直地冲向前方的气焰。
蓦然地，我有一个美妙的希冀。但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的。而希望，大抵宛然是彩云的无穷尽的变化，呢喃的新燕，新发的野草的嫩芽。忽而我明白了，无论有怎样的骤张狂风暴雨，黑夜间的敏残的鹰，激怒的炽热大火。——不须害怕它。我们证实这个希望，须要皆与之斗争，坚毅地，无可畏惧地与病魔斗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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