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了一声,半信半疑。
各种各样的酒席场合我见多了,用得绝症这一招来挡酒,还是头一次碰到。
所以,我怀疑他在找借口推酒,只是他找的借口过于牵强和笨拙。
不过,这种牵强和笨拙,还蛮符合他一脸的憨态。
然而,他说完自己得了绝症之后,脸上的微笑里渐渐泛起了苦涩,最后,他的表情僵在了惆怅和无奈的状态。
他用筷子,从盘子里夹了最小的一块黄瓜,送到嘴边,嘴刚刚张开,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他把黄瓜块放在了面前的餐盘里,双唇紧闭,眉头紧锁。
他伸出手掌,在身边的窗玻璃上抹了一下,蒙上一层雾气的玻璃上留下一道宽宽的抹痕。
然后,他扭过头,透过那道宽宽的抹痕,望向窗外。
一阵一阵的风,把凌乱不堪的雨滴,摔在窗玻璃上,原本通透的玻璃抹痕瞬间模糊了。
厨师伸出手,在原来的玻璃抹痕上又抹了一下,窗玻璃依然模糊。
最后,他回过神来了,乖乖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把视线从玻璃抹痕上移到了厨师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失望。
我说是窗外的雨水模糊了窗玻璃,抹里面,不管用。
他只是勉强地撅起嘴角,苦笑了一下说,是啊,窗外的,够不着,里面再怎么抹,都白搭。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调低沉,尾音拉得很长。
直到这一刻,我渐渐地确信,他话里的绝症,应该不是说着玩的。
确信了这一点之后,我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点紧绷,笑不出来了。
我的心一沉,把手里捏着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尽量不让酒杯和桌面的撞击声搅扰了厨师愁绪。
可厨师还是抬起头,面向我,努了一下嘴,尽量努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我说,你随意,你随意。
一瞬间,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
老板娘一串咯咯笑声又响起,我和厨师同时扭头看向老板娘,她手里端着一盘小鸡炖蘑菇,向我们走来。
一把碍事的实木椅子挡住了老板娘,她轻轻地推着椅子,还不忘扭头看向前台上的电视屏幕,电视剧的一个镜头又让老板娘乐不可支,
有那么一刻,老板娘好似沉浸在了一小段定格的时间里,她一手端着菜盘,一手推着椅子,支楞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忍着笑,却还是笑得咯咯响。
厨师赶忙起身,大步走到老板娘的身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菜盘。
老板娘回过神来,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厨师一脸憨态,微笑着说,客气啥,都是老熟人了。
老板娘看看厨师,又看看我,微笑着说,好好好,那你们随意。
厨师端着菜盘,弓着背,慢慢地往回走,老板娘挺着匈蒲,仰着脸,快步走向电视机。
厨师把菜盘放在我们的餐桌上时,老板娘的笑声传了过来。
我俩面对面,静静地坐着,目光都盯着小鸡炖蘑菇里升腾起来的热气。
老板娘的笑声再一次传来,打破了我俩的静默,我直了直腰,略带关心的语气说,方便说一下你的病情吗?
厨师微微欠身,双手搬着椅子两侧,挪动了一下,其实,他的椅子并没有必要挪。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扭过身去,伸手抓起了地上的双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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