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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的暖阳(一~三)

侧过的暖阳(一~三)

作者: 荼绫绫 | 来源:发表于2018-05-23 11:35 被阅读0次

    1

    阳光不要太好。

    每天七点送完作业从三楼办公室溜回一楼看见日出的我日常胡思乱想。

    今天作业送的挺早的吧,会不会碰到他?

    下楼梯下的漫不经心,在思考片刻间隙的抬头间在拥挤的人群里还真的看见了,我想我的表情恐怕是惊恐还带着收不住的笑,肯定特别别扭还有点痴汉。

    “嗨,早?”

    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我慌乱地擦肩而过。

    这是个秘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但高三的时候已经在我心中长成一片森林。

    按理说高三忙碌又慌乱,成堆的作业成堆的麻烦事,能分出心思暗恋别人的我还真是个,奇葩。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邻桌叫醒思想跑毛的我。

    “咳,没啥。”

    这能叫没啥吗?我觉得我脸都要笑僵了。

    “老班看过来了。”

    迅速马上转身翻书包拿出英语书,顺便揉嘴角放松肌肉免得笑成面瘫,一气呵成动作老练,嗯,今天也是藏心满分的一天。

    一个假装令我庆幸的周一。

    说实话我暗恋他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一边期待他知道一边希望他不知道,期待的是他能同样喜欢我然后就像我初一看的那些青春小说那样happy ending皆大欢喜,但希望的是现实中的他别在知道之后和我连表面“兄妹”实际朋友都做不成。

    说起来,和他成为“兄妹”这件事好像还是初一的我软磨硬泡促成的,那个时候真的把他当哥哥来着,怎么过着过着变了味儿。

    怎么听怎么有点乱伦的味道。

    什么玩意?

    哦我的天,这谁排的课表,周一下午体育课,这不成心要我讨厌周一吗?

    提早开学的高三八月的天气,灼热的干燥的要把人晒黑一个度的阳光,枯燥的体能训练和天生和运动不对盘的我,怎么看怎么违和。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在笑?对于体育课都这么期待的吗?我是不是也要假装高兴下呢?

    一边焦躁地抉择怎么给体育课下定义一边目光左右乱嘌的我跨过班级,一眼就看见了一起上体育课的班里个子高挑的他。

    对,我暗恋的对象,我称之为哥哥但实际上想泡的对象。

    表面上随大流做准备活动的我内心已经开始荒唐地跑火车了。

    有时间蹭过去吗?

    怎么蹭过去?

    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避开别人的视线,蹭到他附近给他来个surprise?

    怎么让他觉得这是个surprise?

    他咋这么好看?

    上一条乱入的什么东西?撤回。

    嗯,以上内容我需要好好思考下。

    首先我觉得高三生体育老师绝对不会一整节课做训练活动,自由时间绝对有,嗯,那就是怎么蹭过去这个关键问题了。应该不麻烦吧,我社恐正好周围的同学关系好的本来就一对儿一对儿的,最好的那个一不小心掉到二班去了,那么不引起本班同学注意非常容易。接下来是不引起他班上同学的注意了,这个有点难度,他应该有自己的好朋友,指不定还会去打篮球,这么晒打什么篮球再晒他就要成非洲人了,诶诶跑偏了,总之他身边没人这个时机是个不可控因素。然后是surprise,这个靠演技了,只要装成并不清楚两个班体育课时间重上就没有问题啦,等等不需要装我本来之前就不知道,现在只需要是隐藏身形别提前暴露就好。

    浑浑噩噩完成自由活动前的训练,再集合再散开,在本班老师一拖再拖之下隔壁班早散场了,我仔细盯着的人到底还是被人拉走消失在我视线里应该是去打篮球去了。

    生气。

    非常生气。

    不知道生谁的气。

    ……

    气死我了。

    想这么多半点用都没有,一旦有不可控因素那就必定全盘崩溃,我的幸运值比他的肤色还要非洲人吗?

    边上新搞好关系的女生约我去老师命令禁止的路对面花坛里摘花,好的,反正没事做。

    拿着蔷薇花瓣闻着空气中轻微的香,照应着附近是心理室独立的小房子,我觉得我可以立刻冲进去和老师来一场关于早恋问题怎么解决的对话,深入浅出一番彻底根治这个毛病。最后想半天还是舍不得,我觉得这个暗恋积攒太久好不容易被我发现,何况还在我疏于照管的地方长成了一片森林,明显是失控的态势,真不容易,就当是给自己的高三添个乐子。

    我在树荫下池塘边花丛旁心理室不远的地方给自己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心理建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拉我过来的女生聊天,其实不太会聊,我刹不住车就和直男聊天没啥区别,不止话唠,还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最后还是得拐到八卦上来。我对八卦别人没兴趣,最后只能恹恹闭嘴听她扯事。等我心理建设不下去了周围一打量,正巧看见危险的体育老师在向这边移动,立刻示意她两人绕到心理室后的阴凉里藏好。

    结果我刚绕到阴凉处就看见挺孤单的一个人影,揍我一顿我都认不错的人,他没去打篮球。

    我突然觉得之前的心理建设啥都没建设出来,慌乱的惊喜的强装镇定的我就着上窜的肾上腺激素跑上去拍肩:“哥哥。”

    我发誓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特属于他的怔一秒睁大眼。趁他发怔我赶紧补上一句免得气氛尴尬:

    “你也在这里呀。”

    2

    张爱玲写过这么个故事。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人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妻,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我有幸在中二病的年纪读过,还偏执地不相信她最后一段的总结,直到我脱口而出那句话我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说没说出来,一看到他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预案都得启动备用的紧急plan:临场发挥。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就是胡乱分析还分析不出来。

    我觉得这是个商机,写本书叫《如何冷静与暗恋对象相处》,绝对能大卖。又跑题了。

    总之,那之后我不是非常抗拒体育课了,甚至想大张旗鼓在我的课程表里把这节课改成暗恋见面课。当然没有实施,我本来是不希望我这点小心思被人发现的,何况我还没有课程表,每天上啥课全靠背。

    高三其实真的很熬人,但刚开始我的确信心满满,实际上我向来奉承活在当下这个想法而且在看见阳光的时候积极落实,至于看不见阳光的时候……其实挺烦的,人格割裂确实糟心但这不是我要说的议题。

    既然看见了阳光,即使我没有发现没有意识到,心里的森林也枝繁叶茂。手里拿着数学书我就是做导数题我都能翘起嘴角。而且我还能在放学路上堵他。

    这听起来很社会,但实际上我一直想社会社会,可惜有贼心没贼胆手无缚鸡之力还一直乖乖女,我似乎只有用偶遇这种巧合来凑。

    放学回家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一直被我津津乐道,从初中到高中,我能想到的留下深刻印象的放学的场面十有八九都是他送我回家。初中尤其热衷于让他推着单车陪我走回去,这算是一种女生特有的优越感吧,能让别人特意放弃便捷来陪你,算是一种搞特殊心理。不过那个时候没想太多,就是单纯的想和他走近点,毕竟我叫他哥哥。高中的时候主要是因为能看见他的机会太少,能看见他除了年级大会升旗仪式开学典礼放假大会这些公共场合大型聚会之外只有放学的偶遇。机会少自然就尤为珍惜。

    实际上还有一个心理,就是感觉我的东西被抢走了。

    换个词。

    占有欲。

    占有欲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玄乎其玄,表现方式还多种多样。内在表现是我的嫉妒和独占欲,外在表现,外在表现可就太多了,比如我要在放学路上堵他。看他被我叫住之后发怔的表情,看他明明很不想搭理我却依旧绅士的沉默。我其实挺招他烦的。

    我向来讨厌被占课的自习课,特别是在听到下课铃响而老师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之后,我的烦躁程度和拖堂时间正相关,尤其是我看见他的班级有同学出现在车棚的时候。

    等到老师终于停了喋喋不休决定明天继续的时候学校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堵他这个小目标肯定完不成了,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两眼发直,失落倒是没有,就是挺惆怅。

    现在是九月下旬,落叶有了,自然也有焚烧落叶的味道,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似乎没来得及和他说过这个味道回甘我很喜欢。他放学的时候可能落单可能结伴,这个味道他会不会留意到呢?

    但想一想近来几天都没有堵到他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一.fin

    3

    围追堵截的计划每天都在上演,然后十有八九不了了之。我真觉得我真是喜欢惨了他。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课下站在班后门和掉到二班的gay蜜谈天说地,一边抱怨课业繁重一边探讨我究竟哪里不好。

    gay蜜敲我狗头,表情犹犹豫豫。

    你哪都好,好过头了。

    隔着两层玻璃看到数学老师缓缓靠近,纵然不舍也只好闪身回班。

    又是一个周一。

    周一好啊,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关键还可以在下午体育课视奸我哥。

    我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旦看见他人就兴奋地打鸡血,导数题都可以多学两道。

    转眼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兴奋的我把衬里换成粉衬衫,一边意淫自己花爷上身做事雷厉风行,另一边被数学折磨着死去活来死性不改。

    体育课熙熙攘攘,高三考核完就不会再认真搞什么体育训练,大家再次各找项目纷纷散去,谁都没留下。

    包括我。

    这次一班散的早,我上体育课之前在袖子里藏了张卷子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写,路过还在热身的八班,思维突然跑毛。

    他的个子算不上显眼,但的确是八班最高,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却在我瞄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和同学说笑。

    真好看。

    我一把拽过同样在等八班同学的姬友:“等人?一起吧。”

    姬友看着我表情复杂。最后两个人都觉得站在绿茵场人家班边上围观太尬了,决定绕到运动场主席台阴凉处等人。

    姬友很优雅,但她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很笃定,她和她异地的男友又担忧又甜蜜,一方面是怕原谅色,另一方面怕被原谅色。

    不说羡慕肯定是假的,姬友长得好又会打扮,为人处世又完全是我最欣赏的一套,而且有着稳定的感情和没有被家里施加太大压力的学习成绩。

    她和我聊她的隐忧,我只能凭借我一身原谅的初恋经历来试图解释,说者有意听者无意。我觉得她只是需要一个听她说话的同伴,我则需要看好看的小姐姐打发等人的时间。

    实际上呢,我觉得今天等不到他。

    他今天表情不太对,估计是月考出了点问题还在挣扎。这个时候贸然凑上去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我就是忍不住,就像磁铁碰上铁。

    听着姬友讲到她和她男友确立感情的过程,算得上是她倒追,她脸上尽是压不住的甜蜜,顺便帮我加油打气,让我也蠢蠢欲动想冲上去赌一把,打个直球干脆表白。

    我觉得有道理,但今天时机不对。

    我还在心中权衡不定默默思度着,那边哨声响起,八班解散。

    4

    最后也没敢表白。

    今天时机实在不对,我看他连分我一个眼神的心情都不太有,扑腾过去拍了他肩,他也只是礼貌性笑了笑和他基友到一边打篮球去了。

    真是挫败啊。

    十月底的天气算不上好坏,我撑着坐到双杠高处晃晃悠悠,突然就那么怀念初中。

    怀念初中简单的数学,怀念初中一切都安安稳稳无所事事,怀念那个思维简单的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在怀念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初中的我算得上拔尖,现在丢到全年级最好的班里不过是平庸的泯然众人矣。

    《何以笙箫默》里有个情节,赵默笙和何以琛逛街,两人走散了,赵默笙爬到商品展示台上让何以琛能快速发现她。

    我觉得我一直在干这件事,爬到高处让让他看见。

    但他装聋作哑,或者根本就不在意我。

    某种方面讲,他真是一个好哥哥。

    我想着这个哭笑不得,也学着他的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瞥见他和他班上的女生在观众席边的空地上画了个格子跳房子,隔着整个操场实在太远,看不真切。

    我悄悄绕道到他们身后隔着铁丝网不易被察觉的远处,他似乎玩的很开心,笑的真情实意。

    我觉得自己真心心脏疼,捂着心口转身要走,和他玩的女生看见我了,冲我一个眼神示意正打算告诉他,我摆手拒绝,落荒而逃。

    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嫉妒啊。

    然而这真的算是嫉妒吗?

    或者说我真的喜欢他本人吗?

    苦想无果。

    我和他,暂时还是不要碰面了。

    一直到期中,我都尽力缩减见他的次数,不去想也不敢想,期中过后,我决定走进那个心理咨询室,预约了一次心理咨询。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问题不只只出在无法抑制的感情上,还有一些心理层次的方面。

    我总觉得所有事的过失都在我,查阅资料可能是轻微抑郁。

    心理咨询的内容是心理沙盘。

    我的沙盘完全是天马行空,这里插柳那里种花,这边长河那里大海。没有市中心,也没有商业区,最后呈现的是一个河岸隔开古镇道路延至海岸的宁静小镇。

    还有一座藏在绿茵里被枯树指引的桥与小镇连通的坟墓。

    小镇里平安喜乐,有剧院有别墅,有植物还有漂流瓶。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按心理老师的话讲就是,我的内心表面欣欣向荣,遗憾与希望并存。

    问题出在坟墓上。

    “这座桥和其他的桥都不同,直通坟墓,意味着……”心理老师欲言又止。

    “绝望和死亡。”我还是非常坦然的。

    “桥边枯树,吊桥摇摇欲坠,坟头藏在枯木和花丛里。”心理老师不太确定:“你是曾经遇到过什么事?现在……”

    “看开了。”我本能回避尽力微笑,“但还是有阴影吧。”

    “给沙盘取个名字吧。”心理老师开始做记录。

    “呃……”我纠结了一下,“生老病死?”

    这当然是个假名字。

    “如果看不开,可以来找我。”心理老师拍肩来安慰我。

    这是虚伪。

    我根本看不开。

    但我必须微笑。

    如果周围人都觉得我看开了,我也许就真的看开了吧。

    就像周围人都觉得我喜欢他,我也许就喜欢他。

    得过且过,将错就错。

    我突然觉得心理咨询什么用都没有,我依然浑浑噩噩。

    离开的时候刚好下课铃响。

    路过体育馆门口热闹异常。

    这是……校庆。

    二.fin

    5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点什么。

    校庆后的那天早晨。

    我差点瞎了右眼。

    没错,差点瞎了右眼。

    躺在医院里刚缝完二十多针,我忍着剧痛妄图回想起什么。

    回想起什么呢?

    回想起车祸前一秒我在想的数学公式?

    还是那一瞬间有种果然如此的释怀感?”

    又或者……

    站起来的瞬间看见的完美的血色滤镜?

    别的不说,那个血色真的是我见过最瑰丽的颜色。

    我想了半天无果,倒是护士长进来看破伤风的皮试结果。

    过敏。

    我这人随心所欲惯了,遇到事情大多都得过且过将错就错,连毁容我都能一笑了之。

    某种意义上讲,我对自己是真狠。

    躺在病床上哼歌,不是什么吉利的曲子,不才的《我死我生》,那个心理沙盘真正的名字。

    因为过敏,破伤风疫苗原本的一针被生生稀释成四针,而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也开始发作。我一边微笑着安慰担心过头的母亲,一边想缝针时那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和医生半开玩笑的话:“再往下几毫米,或者再深几毫米,你这只眼睛就保不住了。”

    我想了想独眼的可能,最终眼前发黑也不好说什么。

    自作自受罢了。

    四针打完,医生建议我去拍个片子,但我自己知道伤的算不上严重只是轻微脑震荡,何况母亲当时吓坏了没带多少钱,最后制止了她把我往放射科拽的手。嘴上说着明天再拍片子吧,现在我头好痛要休息,实际上我知道我根本不会去拍这个片子。

    回到家倒头就睡。醒来头痛欲裂抱着数学书刷题,最后在头疼晕过去的间隙终于想起来了。

    是生命瞬间流逝的无力感。

    以及生命终结前的放纵。

    如果死之前那个隐隐约约的计划都没有完成的话,如果就这样无所谓的连他都不知晓地死去的话,那我来这一遭有什么意义?

    我梦着梦的梦溺于恐

    我忠了忠的忠 惊痛

    无灾无梦 我死我生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万水千山,

    我想和你一起看。

    哥哥。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上刻下我的痕迹。

    等我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伤理所当然的没养好,不只是缝针的疤,还有因为脑震荡间歇发作的头晕到头疼。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大概欠了六张数学卷子和数列整整一章的复习题。

    去办公室的时候,连数学老师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扑克脸上都透露出遗憾和同情。回答完老师算是宽慰和鼓励的问话,礼貌表示完感谢后,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离开的时候差点冷笑出声。

    我可不需要同情。

    同情不过是安慰弱者的无聊绥靖手段罢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在公交车站碰到他。

    一月的阳光传过枯枝和车站顶棚漏下蓝色的光照在带着黑口罩的正在思考什么的他脸上,不是阴郁不是灰暗的,带着暖阳气息的他。

    我突然觉得我的伤口好痛我的脑子好痛我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堪那么灰暗那么不值一提。

    我觉得我愚蠢的自我麻痹是多无力多虚伪,但就算虚伪到连自己都蒙骗,我也想让他看到我。

    身体再次快过大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我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

    “哥哥。”

    6

    “嗯?”

    他依然是反应迟了一秒的空洞睁大眼,然后优雅的得体的微笑:“你也坐公交?”

    我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想要捂住那个扎眼的伤口,但没有动手。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伤口和其他人一样同情我?

    这算不算是在他脸上除了见到我的,那种哥哥看待妹妹的神情之外的眼神?

    这算不算不同?

    “你的眉……”

    “啊……我我我我出车祸了。”我激动得声音都压不住上翘,车祸两字不是轻快那么简单一样差点就要变成炫耀,感觉到周遭好几个陌生人的眼神在我身上瞟,“呃……你一个月没见我了吧?一个月前的事。”

    “车祸?”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挑了挑眉。

    “对呀,车祸。”我点头,他不关心我的动向着实让我失望,但还有机会。我指着自己的眉毛:“这里,缝了二十多针,三层呢。”

    他被我过于期待什么的眼神看的不舒服,探过身别过头去看公交车来了没有:“我就说……”

    “什么?”

    “我还以为你画眉了……”

    虽然是很小的声音,却在我脑中无限放大,我好像体会到什么叫一瞬间如坠冰窖。一月的风可真冷啊。

    “哥哥。”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出车祸了。”

    “呃……你还好吧?”他似乎发现我不太开心,开始补救,“没事吧?”

    “……”我突然间泪水盈眶,这是车祸来第一次想哭,委屈得想哭。

    “我就说某只傻三青怎么不在我面前跳了……”这是他日常和我开玩笑的话,明显是想逗笑我,他想确认下我的眼神,看我有没有恢复正常,但这次轮到我别过头去。

    上车后我利用人群错开他,隔开他的视线,虽然我现在觉得他并不在乎。在他看不到的人群间,我靠在扶手上,用校服袖子蹭掉溢出的泪,那个声音愈加清晰:

    醒醒吧。

    他根本不在意的。

    我彻底放弃骑车上学了。

    早晨晚上出租车,中午下午公交车。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会在公交车站看见他,偶尔是骑车路过,偶尔是也在等车。

    我觉得做事失了兴致,干什么都索然无味。包括看见他。

    再次被理综和数学卷子搞得头昏脑涨的我在看书间隙开始认真考虑我对他的想法,或者说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确认,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而已,甚至不是妹妹,不过是私交多了几分的普通同学。

    所以我想干什么呢?

    想在他眼中看到对我不同的眼神,想看到他意外的表情,想看到他能注意到我。

    先不求能不能追到他,我现在只想看见他对我有所改变,与旁人不同。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

    下雪了。

    高一高二放假了。高三继续上课直到春节。班里人开玩笑,说老师肯定又要重复一遍中秋节的卷子大礼包,来个“过年七天乐”,一天六套卷子之类的。

    我摸摸那个碍眼的疤,张出新肉的地方隔靴搔痒般难受,完全无心与周围人打哈哈。

    外面开始飘雪,我盯着窗外忽然就想起之前和八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也是雪天,大家打雪仗,八班有个和他一样是我初中同学的男生拿雪砸我,砸得有点让我不开心。我找到哥哥,告诉他,他果断追着那个男生砸了满身雪给我复仇。

    我究竟算什么呢?

    能激起他保护欲的妹妹吗?

    又或者……不过是他的绅士态度在作祟而已?

    真的是无解啊。

    春节放假的时候无聊地开始翻QQ列表。

    他被我搁在单独的列表里。

    我记得当初是为了联系方便我才这么干的,也未曾想这算不算把他摆在显眼的地方,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加上特别关注,然后在取消特别关注的地方目光停了停,最后锁屏把手机丢到一边。

    什么都不想,小题狂做解忧,实在不行把必背64篇从头背到尾,我就不信我还忘不掉这件事。

    等我背到浑浑噩噩洗洗脸准备睡了的时候,打开手机看见他QQ上发了条消息。

    “晚安。”

    我也忍不住回了他。

    “晚安。”

    ===

    三.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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