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王

      这几天玫瑰花园陆陆续续有些业主往里面搬家，鞭炮声此起彼伏。张小静是玫瑰花园小区的物业公司经理，今天周一算是第一天正式上班。她召集的物业公司各部门负责人参加的例会，刚结束不久，办公室就有人敲门。

      从外面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脸汉子，穿着灰色西装，却没有打领带。

      ＂张经理你好！＂他微微弯下身子，对着她作揖，＂我叫王北川！＂

    ＂你好！请坐。你是业主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张小静身着藏蓝色制服，打着领带，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噢，是这样的，我想包干小区的废品。＂王北川毛遂自荐道。

      张小静迟毅了一下，回答：＂小区是封闭管理，有专门的勤洁工，垃圾统一回收。＂

      王北川并不着急，他镇定了一下，刚想抽烟，但又马上停止了。他知道办公场所是禁烟的。他笑道：＂我是7号楼1单元901的住户。＂

      ＂那你想收废品可以嘛，有用的你拿走，注意环境卫生。＂张小静微笑着说道。

        ＂我还要办什么手续，需要缴纳管理费吗？”他似乎还没有听清楚她的回答。

        张小静的语气似乎更加缓和了：＂你是业主，收废品是志愿者，我们谢谢你！＂

        他这才茅塞顿开，心领神会了。

        他回到家里，立即换上一套洗干净的半旧迷彩服，胳肢窝下夹着几个编织袋，在小区的垃圾桶里翻腾着。他捡到了十几个啤酒瓶和一些泡沫塑料。这时过来一位女业主，往垃圾桶旁边撂下一捆纸箱。他喜出望外，赶紧拾掇起来。

      ＂师傅，我家还有许多包装纸箱呢，麻烦您帮我弄下来吧！＂女业主几乎是用期求的口吻对他说。

    ＂走嘛走嘛！＂王北川撂下手中的蛇皮袋子，跟着女业主乘电梯来到屋里。

        他看到客厅里横七竖八堆放着大量的包装纸箱，有些家具还没有拆封。他没有吱声，按照女业主的意思干起活来。他干活麻利，也蛮拼的，三下五除二就将包装纸箱拆了，将冰柜、沙发和衣柜等家具挪到女主人指定的位置。女主人又说厨房洗菜盆的接头处有些滴水，让他给看看。他去家里拿了几件工具和配件，一会儿就修好了。

      女主人忒高兴了，想不到小区竟然有这么热心的人！她要留他吃饭，他谢绝了；她要送他几盒软中华香烟，他也谢绝了；她要送他一瓶五粮液，他还是谢绝了。临走时，他对女主人撂下一句话：＂谢谢你啦！以后有什么事就吭气！＂

      这一上午，王北川忙得不可开交，自家楼下的车库里堆满了捆好的纸箱。别人买车库是为了停放车辆，他买车库是为了囤废品。中午克里马擦咥了碗婆姨擀得油泼燃面，又接着在小区楼下捡纸箱捆纸箱。傍晚时分，他用新买的电动三轮车来回两三趟，往不远处的废品回收站跑。这一天收入了两百多块钱。

      他尔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毎月收入不菲。她婆姨也常对人说：“我家老王有财运哩！”有一天，王北川的财运又来了。他正在楼下捆纸箱子时，过来两位面黄肌瘦的小伙子，两个人一高一矮，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双肩包。矮一点的凑近王北川：“叔，和你商量个事？”王北川缓缓站起身来答道：“什么事？请讲！”矮个子掏出来一盒软包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王北川并点着火，“我们有些不方便，将这两个包放在你的三轮车上与破烂一起带出去。”矮子一边说话，一边从囗袋里掏出500块钱，放在王北川的手上。王北川将钱还给矮子，“我的娃呀，也太少了点？叔的风险大太了！”矮子咧嘴一笑，“叔，痛快！给你一巴掌！”王北川也笑了，“好，1000个元差不多！”矮子又掏出500块，放在一起递过来。王北川悄悄告诉矮子，“出去以后再给我。一手交钱 ，一手交货！”两个人赶紧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放在三轮车上，又帮忙将堆放在地上的十几捆纸箱摞在车上，将那两个背包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先走，你们两个人等一会儿再出小区大门。”王北川说着就骑着电动三轮车一溜烟跑了。到了小区门口，他对门岗保安说：“快通知队长，截住后面那两个贼娃子，偷了小区住户的东西。我在门外候着。”他来到门口后，将车停在路边。他朝门里面瞅着，见那两个贼娃子已经到了门口，保安队长还没有到。门岗保安赶紧出来阻拦。王北川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矮子的胳膊不让走，保安撕扯着那个高个子。那矮子对王北川喊叫起来：“你翻脸比脱裤子还要快！我们是同伙嘛！”王北川拽着矮子的胳膊说：“你两个碎怂！瘦肌麻干的，一看就是烟民。我一拳就能把你两个哈锤子打日蹋了！”

      在吵闹中，随即赶到的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上前将这两个嫌疑人控制住。在王北川的车上翻出的那两个背包，里面装着一架尼康数码单反相机和两台苹果笔记本，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原来这两个家伙是街道上无所事事的“闲人”，还一直吸食毒品，没钱了就在城区到处流窜作案。他们发现玫瑰花园是一个比较高端的封闭式小区，不时出入高端品牌的轿车，不禁窍喜：这里面的住户肯定都有货啦！他们由玫瑰花园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进入到单元楼里，避开了大门的监控系统，乘电梯到最高层的一家住户门口，佯装敲门，见无人答应，从袖口中抽出事先带好的撬杠，撬开了这户人家的防盗门。在室内实施作案后，撂下撬杠，关好门，乘电梯下楼，明目张胆地从单元楼道里出来。两人心虚，怕门卫检查背包，见王北川正拾掇着破烂玩意儿，就想出一个办法来，让他帮着将脏物带出小区，没想到却中了他的计。

      王北川智擒贼娃子的事迹在玫瑰花园不胫而走，辖区派出所和玫瑰花园物业公司对他进行了表彰奖励。物业公司保安部专门给他发了治安巡逻的红袖套，他成天戴在胳膊上，俨然一副小区保安的模样。 

      小区的入住率达到了五六成时，小区内部参与收破烂儿的人也多了。但小区的业主似乎对于其他收破烂的人都不屑一顾，他们认准了王北川。他勤快，有眼色，乐于助人。时间久了，小区业主都称他为＂破烂王＂！有些业主家里有纸箱或旧报纸什么的，就给他积攒着，等攒够了就打电话让他来取。他每次都要按收购价给人家付费，提着一杆秤楼上楼下跑。

      在省城，收破烂儿的事儿似乎全让商洛人给包揽了。王北川是商洛人，过去在商洛老家黑龙口种地，以后又做挂面，再后带着婆姨和家人来到省城收破烂儿。这一干就是十几年，不仅给两个儿子说下了媳妇成了家，而且还在城区买了单元房。玫瑰花园在省城也算是一个大社区了，占地面积六七百亩，里面盖了几十栋高层住宅，小区物业保洁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要往外运送大量的生活垃圾。王北川干活不惜力，他遇到保洁人员清理垃圾时，他还给帮忙。

      有一天早饭后，物业公司要搬办公室，经理张小静让王北川帮着搬东西。王北川将办公桌和文件柜都摆好后，正要告辞时，张小静让他将办公室废弃的报纸和纸箱拿走。他就低着头拾掇起来。他将报纸和纸箱分类整理。不经意间他发现一个纸团，见鼓鼓囊囊的，就拿起来展开看，里面包裹着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是一枚蓝色的钻戒！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家伙，这价值不菲呀，少说也几万元呢！他估摸着这肯定是张经理的，赶紧给她送去，要不可急坏了人家女子！于是马上就来到张小静的新办公室。他眨了一下眼睛，嘿嘿地笑起来：“张经理，这是您的东西吧！”

      张小静愣了一下，马上站起来，从王北川手中接过那只钻戒。哦，这是早上搬运东西时怕刮伤钻戒，从手指上取下来，才匆忙用纸张包裹起来，随便搁在抽屉里，想不到忙碌中又当废纸扔了。这是她结婚前丈夫为她送的定情信物。

      她回过神来，想好好感谢一下王北川。这时，门关着，但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