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刚刚经历了中考,这一段儿一下子成了脱笼之鹄。他7岁之前生活在农村老家,现在那里还有他的若干好朋友在。有三个孩子放暑假后来郑州跟父母团聚,喊我儿子聚会聊天。他们带来了让人意外的消息。
“妈妈,你知道吗?咱们老家县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只有525左右。我告诉他们我今年能考595分,加上分配生的50分,我今年能得645分。他们三个都惊呆了。”
“你确定你们的计算方式一样吗?比如他们的总分是不是跟这里一样是700,录取分数线有没有跟你们一样加进实验和体育成绩?”
“确定过了,试题、总分、体育、实验等都是一模一样的。”
当天晚上,我先后跟三个人确认老家扶沟县高中的录取分数线,然后又亲自上网查了一遍,儿子的反馈是正确的。2018年扶沟县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是524。当天夜里,我几乎彻夜难眠。
不对比,就看不到差别,不比较,就没有伤害。
扶沟县高中,曾经是我少年时代梦寐以求要去就读的高中,也是我毕业后差点再去任教的学校,它在我心中,我相信它在我们整个扶沟县人民的心里,是有一丝丝神圣感存在的。整个扶沟县读初中的孩子,哪个不想去县高中深造,整个扶沟县的家长,哪个不以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县高中为荣。
可郑州外国语的录取分数线是650左右,郑州一中和省实验的录取分数线是640分左右,比我们神圣的县高高出了100多分!
我以前任教时的战友,目前仍在老家教书的朋友告诉我,有一年,我们整个扶沟县,只有两个孩子的分数,超过了郑州外国语的录取分数线,而外国语当年的录取计划是新招2000多孩子。
悲哀在我的心里一圈一圈地越扩越大了。
我仍然记得我当年教过的那些孩子,他们聪明伶俐,淳朴可爱。很多孩子勤奋上进,刻苦努力,靠自己年复一年的苦读,考上县高,然后考进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学。仍然记得任教的初中每年考进县高的人数都是个位数。
这些孩子在农村享受的是多么差劲的教育呢?又有几个孩子最终可以在初中脱颖而出,考上县高,县高中又有多少孩子可以在教育质量大不如省城的情况下考上大家眼中的名校呢?一遍一遍筛下来,考进大学的孩子会少之更少吧?会不会有很多孩子,凭他们的智商,本该上北大的,上了一般本科,本该上本科的,上了大专?
一个一个孩子的名字在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张一张天真的笑脸在我的眼前闪过。过往的教书岁月,十年时间,除了一个特别聪明又勤奋的杜恒飞同学考进了清华之外,我教的别的学生,那一批批智商情商都不低的孩子,大多初中或高中就辍学了,只有少数孩子考进了大学。以至于一个叫朱琳的学生,今年29岁了,前一段告诉我她一定要考研,而且一定要进名校,因为她高考的时候没有实现自己的名校梦。
农村孩子的成绩整体不如城市,是不是都是农村老师的错?做为一个曾经在农村任教多年的老师,我可以肯定地说,NO。农村有一大批兢兢业业的好老师,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年复一年地努力工作,支撑着农村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梦想,是他们不计回报地坚守,打通了农村孩子一步一步向上层流动的通道,毋庸置疑,他们是伟大的。
可更现实的是,农村老师的工资不足以支撑他们养家糊口的需要,以至于稍有能力的老师都会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向办学条件更好,待遇更好的地方流动。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些老师,也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
这样下来的结果是,农村孩子的上升通道越来越狭窄。正如跟我儿子聚会的那几个孩子,他们几个中招成绩不太好,有一个考400多分的在找能上的学校,另外两个准备停止学业,目前已经在找能做的工作了。
做为一个有教育情结的人,这些事情仍然是我内心放不下的。
德鲁克的父亲曾带他去见经济学家熊彼特,他父亲问这位经济学大师:“你现在还会想别人要怎么记得你吗?”
“我希望以后的人记得我是经济学老师,一位很会教学生的老师。”
德鲁克的父亲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熊彼特继续说:“只被别人记得你的理论著作,是远远不够的,除非其他人的生活因你的行动而有所不同,这才算是有做为。”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教育工作者,不会有什么重要的著作被人记得,可我还是希望,会有人因为我的行动,他们的生活跟以前有了不同。
过往工作的18年,其中的10年教书岁月一直是我念念不忘的。到现在我仍然非常自豪很多孩子因为我的工作,因为我的鼓励,他们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后来我离开了那里,也教了很多的校长,但是我再也没有感受到教育孩子时期的那种成就感。
所以,我目前仍然放不下的是,面对农村那些让人心疼的孩子,我可以做点什么?
那些让人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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