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真实的，留下的
许久不去镇上了。记得小学的时候，眼巴巴地想要去镇上。可能是因为那些栏柜里陈列着的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琳琅满目的头花和发圈，又或者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发卡。总之那两条街，就像我小时候的童话王国，只要有钱，总能买到让自己开心的东西。所以我有很多很多的发卡，手链，耳环，精致的本子或者是收藏的小礼盒小纸袋，就连礼物盒上面的丝带和蝴蝶结，我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二次利用。小学毕业以前，我的“家产”，就已经占据了我的一整个书包。
后来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初中，去市里上了高中。似乎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这些儿时的宝藏。不知道那些宝藏是在什么时候散尽的，可能是我家重盖房子的那一年，杂乱中不知被谁当做了垃圾，也可能是妈妈在某天打扫屋子的时候，觉得没用还占地方，自作主张地给清理了吧。总之，现在保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一条自己用彩线编的手链，一块当时很喜欢所以买了第二块的手表，还有一串碎碎的类似于珍珠的项链，还有一些用来绣花的五颜六色的线。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小时候也是心灵手巧，变着花样地编各种小玩意，手链，中国结，都不是问题。还有那些绣花的线，不记得是哪一年，舅妈给了我那些上号的绣花线。如今那些线的光泽依旧在，像故宫红墙那样的正红色，像《赎罪》电影里女主穿的那件绿裙子的绿，还有那种藏蓝色，我记得，奶奶在的时候，有好几身，那样子的衣服。都不好意告诉别人，我曾经，会女红，会绣鞋垫，会给自己缝用来玩耍的沙包，会给布娃娃缝衣服，还会用碎碎的，五颜六色的布料，给自己缝一朵菊花，绣一只荷包。说来也奇怪，身边的同龄人，会因为某件商家投放了很多广告的爆款首饰选择分期付款，也会因为异性给自己送了首饰就去认可那个送礼物的异性。一边理解那些商家的用心良苦，宰了女人，也顺便宰了女人身边的男人，也一边欣赏着这些礼物除了其本身作为装饰以外的用途，毕竟若是没有送首饰这条途径，那将斩断了多少男性猎取女性的途径。一条项链，也不过是一条项链而已，若能起到恰到好处的点缀作用，便好。若是作为炫耀或者爱意的载体，那我就真不知道，是爱太廉价，还是项链太值钱。
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感觉那些日子离自己好久远，甚至觉得，那个小女孩，是我吗？那个琳琅满目的世界里，有我太多太多的东西。恋旧，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对女性根深蒂固的欣赏。如今啊，这些东西仿佛还在，会保存一张照片，一本日记很久很久；也会在款式风格千变万化的衣饰中，寻找穿起来最舒适、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那么几件；面对自己欣赏的人时，会忘掉自己是什么样子，会一股脑儿地去靠近那个人。有时候难免，会被物质绑架。一条买不起的裙子，看上了就心心念念，没有什么财力供自己耗散，就期待着它打折，或者是努力地攒钱，攒到能够买得起。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光越来越毒，胃口越来越大。前几天看上了一支香奈儿的口红，那绝对是人生中目前为止买过的最贵的一支口红，拿到口红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试了色，我自己都惊呆了，不过是一支口红，不过大牌了些，却能让我那么开心。让我心里隐隐不安的是，我怕我误以为，自己配得上香奈儿。香奈儿的初衷，是给巴黎社会里那些贵族男女的，那些靠着姿色，靠着家产，挥霍青春的人用的。我也承认，有钱的时候，人人都想用香奈儿，连我自己都想。只是当初，可可小姐创立香奈儿的时候，她也是一个小镇上没有任何背景的姑娘。到底想表达什么，就想提醒自己，有些东西，你买得起，有些东西，你咬咬牙也能买得起，但你不应该，把那些东西，看得那么重要。就算涂着几百块的香奈儿的口红，临睡前也要卸妆的，就算背着几万块的香奈儿包包，回到家也总是要放下的。当然，那份买得起的底气，也不值得叫嚣和炫耀，那只是最起码的及格线吧。
这些年见过的商场，琳琅满目，明亮宽敞，护肤品的专柜，快销品的店面，小资的咖啡奶茶店，还有做工精细的金银首饰，而我，却慢慢地，感到乏味。城市和城市之间，商场的布局和商场里的陈列大都相似，各大商场里最活跃兴致最高的永远都是年轻的情侣，店门前面坐着无聊地看着手机在等待的，永远都是那个略显疲惫却又不轻易流露的中年男人，偶尔有小孩子坐着旋转木马，玩着碰碰车，也大多是妈妈陪着。某家网红餐厅，门口外面都摆了桌子，点餐的人却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一杯奶茶，成了逛街的标配，不点肯德基就没有小资情调。这么看来，我一点都不像是那种逛街逛到停不下来的人。而事实是，每次逛街，都会把自己逛到筋疲力尽。去看看衣服鞋子，若是那件看上了又能买得起，那我自己也开心。更多的时候，是在大同小异的众多服装中，寻找自己的风格。逛街怎么会有满载而归的时候，逛得最尽兴的时候，也是满身疲惫的时候。不管有没有买到心仪的东西，那种感觉，都像是在繁华里走了一圈，一转身，就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平凡人生。空留一身，回味，痴迷。可若是不回味，不痴迷，那也不像是，我自己。一夜之间，刷爆卡，那个女人不向往，只是希望，当有一天这件事成为现实的时候，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与回报。我想我这一辈子，是戒不掉商场的吧。那就不要戒掉好了，那就让商场理性冷静地，点缀在我生命的角落里好了。
常常会问自己，是不是外界的喧嚣让我迷失了自己。不可否认，我是个，感情大于理性的人。想去某个地方，想做一件事，只要我自己想，迟早，我都会去做。好的坏的，我来不及判断，值得的不值得的，我还无法权衡。就像，执著地去认识和了解某一种植物，一定要精确到从属于那个科，那个属。虽然别人不一定知道，农大校园里长得最欢的那些草，叫麦冬，可入药，百合科。就像，会因为某个很想靠近的人，为难自己。哪怕难过和做出改变的是自己，哪怕落得一身伤痕的是自己，但我从不自怜。值得和不值得，那都是后来的事，如若没有经历，值得和不值得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渐渐地，我尝试着，不被外界裹挟。知道自己碰不了酒精，在别人口中得知微醺的体验和亲眼所见室友醉酒迷离的动人之后，依旧承受不起酒精的代价。知道自己有轻微的社恐，知道自己有密集恐惧症，室友都在宿舍的时候就去图书馆，人多的场合下选择沉默。可也渐渐地，自己的朋友，慢慢地都成了时间洗涤后留下来的那些懂自己的人。难过的时候，不再那么张扬，写写文字，絮絮叨叨。疲乏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睡足睡够，仿佛睡醒来，那个状态不好的自己，就烟消云散了。随时都可以插着耳机，安静地听歌，若再安静一点，就打开一本书，和这个世界，多那么一点点的和解。
好像慢慢地，越来越不再害怕孤独，也越来越，对生活和周围的人，有了耐心和热情。做做家务，干净整洁的环境让我放松；用心地为家人做一顿饭，从食材准备到出锅装盘，坐下来享受美食的那一刻，幸福感爆棚。不再那么盲目地，按照心灵鸡汤来过生活。而自己的安全感，也不再仅仅来自于，钱包里够用的钱，手机里的满格电，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和随时可以联系到的人。我爱别人，我热爱生活，我值得被别人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开时随时就能一身铠甲所向披靡的衣柜，顽皮地掉落在地上的一根发丝，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的声音，躺上去软软的床单，睡前放松舒缓的躯体，这些生活里的小碎片和小美好，都让我越发地，安静和享受。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是长大了，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是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但这样的我，什么都不怕，也依旧敢爱敢恨，甚至想把这世间的美好，再多一分地，揽入怀里。
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会生好几个孩子，会一进家门就被缠着叫妈妈，也会在餐桌上不厌其烦地教孩子们正确使用筷子。会在自己的工作中，千方百计，杀伐决断，不再犹犹豫豫。会在下班回家做一顿充满仪式感的晚餐，会在家里的阳台上养满了花，会把屋子里的东西归纳得整整齐齐。会挤出周末，去公园里溜娃，拍好看的照片，做一个相册，写上自己想给孩子的祝福与爱。可能孩子还没长大，第一道皱纹，第一缕白发，第一缕无奈，这些众多的不速之客都会降临到我身上，我看着自己走样的身材，回忆着一路走来得到的和失去的，无论甘心与否，无论幸福痛苦，至少已经走过来了。唯一的要求，就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足够坦然，也足够从容，坦然地面对岁月的杀猪刀，也从容地看着孩子们离家而去。闲下来的时候，就写写文字，数数光阴。至于我写下的东西，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看得见，希望我匆匆的心路历程里，他们能看得到。不需要理解，只希望，作为一位母亲，那些因为时光匆匆岁月繁忙，我还未来得及或者忘记传递给他们的，那些应该传递给他们的东西。童真也好，那一点点不败岁月的执念也罢，又或者是那一点点微薄的自持。
写到这里，断断续续的思路提醒我该休息一下了。不知不觉间，竟然三千四百多字。
害，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要捋一捋最近几天的烦心事，怎么还刮起了回忆杀的风。写到最后，终究还是那个贪恋人世的自己罢了。就好像叫嚣着，不用害怕孤单，不用非把自己捆绑进婚姻里，不用背负那么多人的期望，不用在意那么多人的眼光，归根结底，是不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是那种样子。好像今天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我不知道是好是坏，原来自己最贪恋的，也不过是最抚凡人心的人间烟火气。我还以为，能让自己付诸一生的，是什么游遍天涯，是什么宏图大业。
写到这里吧。路在脚下，怎么走，看你。希望你，带着脑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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