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最近，弟弟总在电话里谈起小时候的事，他说很多事情他很后悔。他提起的，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大多早已忘记了。

        他说，妈妈曾给我俩一人一个鸡腿，他吃完了自己的又觊觎我的，可我不给他，我俩就此发生了纠纷，妈妈也在一旁抱怨我不懂事。

        我问他：“那我最后给你了吗？”

        他说：“没有。幸好没有！要是那时我真吃了你的鸡腿，现在会更加内疚。”

        他又说，有一天爸妈不在家，中午没人煮饭，我俩拿着爸妈留下的钱到楼下一人买了一包方便面，拿回屋撕开包装才发现，我这个是圆的，他那个是方的。他想要我的圆的，要求跟我换，我死活不肯。他动起武力，一拳击在我的后背上。

        我问：“那我跟你换了吗？”

他说：“你哭了，哭着把圆的给了我，我就吃了。现在想起好后悔，我不该打你。”

        我说：“这样说来，我也很后悔，我比你大，却总是不主动让你。”

        他说：“不！应该我让你，因为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子汉！”

        他说，小时候，妈妈忙农活，总是让我照顾他，照顾不好就要挨打，所以那时我很恨妈妈，他说这全是因为他。

        他还说，有一次他把我实在气急了，我捡起一根细树枝就打他，担着粪的领家爷爷赶忙过来劝阻我，最后我扔了树枝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们两个都哭得很伤心。

        我听着有一点点心疼，我问：“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他说：“那时我还很小，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你的对手。”

        我咯咯地笑起来。

        他说，想想那个时候，我们四姊妹一起好开心，丽姐每晚扮成鬼老婆来抓我们，我们又打又跑的。现在她都有了自己的家，孩子都大了！那个时候，他总是和堂弟打架，每次一打，奶奶就赶紧一边骂着跑过来抱住他不准堂弟打。可是现在，堂弟已经入了伍，很多年想见都见不到！奶奶已过古稀之年，又时常被病痛折磨着，腿脚不灵，每天只能偎坐在垫满烂棉絮的老椅里，打着瞌睡。她曾经多么精干啊，可是现在……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再说不下去。

        我的心也揪揪地疼了，却淡淡地说，人老了都是这样。

        我们大了，旧时光在渐渐地老去，像陈年美酒。

        但愿人平安，千里共婵娟。

        后记：

        当一切安稳的时候，或许我们并不发觉亲人有多重要；一旦人生中遇到重大挫折，感到无依无靠时，你的心可能就会回家，渴望亲人的爱，真切地感到，家，是一个人生长的土壤，你深深扎根其中，汲取生命的力量。那时，或许爸妈安慰你后，会再说一句“我让你弟弟也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方才发觉，原来，一家人相互交织的亲情，是最值得信赖、最真实的情感。

        写这些的时候，奶奶已被病痛折磨了多年，那时怕她有什么不测，加上弟弟和堂弟都年纪轻轻，怕话不吉利，末尾便把“人长久”写成“人平安”，是对家人衷心的祝愿。如今，奶奶早已离开我们多时。四姊妹中，我在农村呆过的时间最长，是和爷爷奶奶生活最久的一个孩子，也是爷爷奶奶惦念最多的一个孩子。我亲眼见证了奶奶越老越慈祥和善良，她吩咐我给邻家没妈的小女孩洗澡，教我乡下的人情往来，给我很多金玉良言……她离去后，我总认为，我的生活和以前不同了，对于她最终没有等到我回家，心中满是遗憾。我一直想，她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可是，我却无法阻止，岁月正在将她的音容渐渐淡化。只对她时常对我说的话，还记得一样清楚，“女孩子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此来激励我做一个勤奋优秀的人。时常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亲人都在，我们无知无畏，快乐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