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连下了十几天,从大年初一一直到现在。小雨淅淅沥沥,夹带着寒冷的风。向来怕冷的我不得不待在家里,用厚厚几层的衣服包裹自己。
路上行人很少,偶尔驶过的汽车发出无病呻吟的轰鸣。油柏路接受雨水的洗礼,发出微弱的声音。很快,油柏路就被雨水包裹,那一个个坑洼被填补,让路面看起来平整。路人一不小心踩到坑洼里,水就一激荡,打湿路人的鞋子。路人的谩骂声与鞋子吸水后走路发出的“吸哒”的声音交杂,似乎在控诉这路面无处不在的陷阱,控诉这看似完整的路面深处坑洼不堪的事实。我不想出去,在这样的雨天里,雨伞已经不能护我周全了。
雨水驱赶着那本来就淡漠的年味,那脆弱的、强装的喜悦也经不起十几天雨水的折磨吧。人们在雨水的洗礼下,脱掉了“过年”这一面具的伪装,恢复了他们唯利是图的本来面目。人们慢慢离开了,离开他们的家,去了那个远方,那个一年里大多数时间所在的那个地方。小小热闹了一把的小小乡村,又要慢慢沉寂下去了,雨天里,那零星的几把移动的雨伞便是最好的证明。
四周都是小山的乡村,默默接受了十几天雨水的冲击。衣服晒了又晒,总不见干。衣服慢慢少了,我知道不是它们干了,是人少了。这天天徘徊在零度上下的天气折磨着我,也戏耍着屋檐下那些衣服。早上起来的时候,衣服僵硬的不成样子,;到了中午左右,衣服变软,变湿。一天下来,衣服干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下一天也是这样,反反复复。
四周小山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气。落叶林早已经没了叶子,只有脆弱的枝干在风雨中飘摇,让人担心是否它们会就此折断。唯一可见的绿色只剩下那一两小片的竹林,风雨中,“唰唰”的摩擦声也不见得是什么乐音。往年此时应该破土而出的春笋,这个时候也没有消息,至少我没有看到过笋这道菜出现在饭桌上。我可以想象,进山的路应该泥泞的不成样子,好像十几天的雨水都被用在了此处。泥泞的路阻碍了任何妄想着进山出山的人,被雨水占领的油柏路阻碍了出去的路,山间的小村一晃间好像变成了一座围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乡村的那条小河就已经断了生机。或许是那些在河里撒药抓鱼的做法导致的吧,竭泽而渔终致无鱼。或许是那些进行养殖生意的人肆意将牲畜的粪便之类的东西倒在河里吧,发黄的河水让人难受。很小的时候,看着那些人在小河里嬉戏的样子,觉得十分美好,但我从未在这条小河里嬉戏过,在人们日益变得利欲熏心的情况下,日益肮脏的河水断了我渴望嬉戏的心。现在,连续的十几天雨水冲击,河变得凶猛而势不可挡,夹带着无数包装袋类的垃圾,浩浩荡荡向远方奔去。是想要洗刷掉这些污秽吗?已经难以改变了。看着河面上飘着的无数垃圾,我甚至有一些庆幸我从未下水过。
那些田野荒芜了,小时候还长着无数农作物的那些田地慢慢被废弃了,现在那上面只有无数野草。肥沃的土地开始板结,正如乡村的境遇——每况愈下。曾经在土地上奋力耕作的人们,现在在牌桌上消遣着,颓废着,用一些较低端的方式逃避着现实,也逃避着自己。他们没了动力。已有的经济补贴政策让他们颓废了,正如欧洲的福利制度,不过养了一群懒人而已。
外面雨还是下个不停,我家却又聚集了一群牌友,他们倒是“风雨兼程”,从不迟到。很快,又是乱哄哄的一团,然后开始了他们半天的消遣。牌局的存在又陆陆续续吸引了一些人的到来,哄闹声让我心烦,烟草的味道让我呛了几声。局中人却没有任何不适,照样笑得很开心。
如果能有什么事能够最快聚集乡村的人,我肯定会很确定的说是牌局。我看着外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人的牌局,心里想着。他们会因为一场牌的打法引发小矛盾,然后是起哄的声音。他们会开着低级的玩笑,我尽量避免去听,因此我带上了耳机。
突然停电了,瞬间世界都变得阴暗起来,我看着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心想外面应该快停了吧。果然因为光线不好,外面的牌局解散了,那些人一哄而散,很快便是十几把雨伞的移动。我看到那些雨伞慢慢从我房间的窗户外飘过,正如他们的现实,漂浮不实。我听到“吸哒”的声音,我知道某个人中了雨水安排的陷阱。那声音远去了,我慢慢又听到了雨水打在水面上的声音。再慢慢地,四周恢复了平静。
算一下时间,我大概也快要离开这里了,本来是回来过年的,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年味,有的只是无数繁琐又没什么意义的礼节。我不免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些年味充足的日子,究竟是这雨冲散了年味还是我已经变得难以融入乡村年味的圈子了呢?我不知道。我快要回去了,说不出会不会对这个乡村有一些想念,或者我应该问:“会不会怀念我印象中的那个美好的乡村?”
家乡已逝,留下的是一个我看似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乡村。我多想回到过去,那个河沟里还时不时传来打闹嬉戏的声音的乡村,那个田地上种着各种农作物、不见杂草的乡村,那个生机勃勃的家乡。
外面雨还在下着,仿佛在同情我,仿佛在祭奠那个美好的家乡,仿佛在洗涤净化这个死气沉沉的乡村……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看外面,雨好像要停了,那远处的小山上,我仿佛看到落叶林飘零的枝丫上正吐出新芽,蓬勃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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