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砸坏了,这件都报废多少个了”
老师傅的烟斗一个劲的敲在案子上,马三生用力的把手钣压力的件拔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呀,你还来脾气了,告诉你多少回了,你就是学不会,就那么几个尺寸,你掌握好,就没问题,可是,你就是瞪着眼睛,看不懂。哎,这不认识字,是真坑人呀,原先,我也不认识,但架不住学呀,你每天回家,学几个字,一年下来,也会很多了。你看二槐,说一次,就能记住,再不用我教,他不也是扫盲班才毕业,你也像他学学,别没事,跑那边去冲大个,要不是二槐,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让铁板砸死的”
师傅把件从地上捡了起来,数叨着马三生,把烟斗叼在嘴角,把件夹到手钣压力上,一点点的用锤子校正。
马三生生气的蹲在地上,不说话。
“你看看二槐,岁数不大,可这进厂没几天呢,就让单位派出去支援厂房建设,为啥,人家就是能干,脑瓜子也好使,哪像你,死木疙瘩一个。”
师傅看了看马三生,想听他说说想法,可马三生还是闷着头不吱声。
“去,把这批校完的操纵杆,送到喷漆车间去,你不是有的是力气吗,那就多干点力气活。”
师傅用烟斗把指了指旁边的那些修理好的操纵杆,马三生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张开,把那堆得像个小山的件,整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个倔驴,真是拿他没办法”
师傅吐了口烟,无奈的摇了摇头。
马三生走出工房,送件的工人推了推车回来,看到他抱着件,赶忙把车推了过来。
“马大个,这车给你,把件放车里,推着去吧”
“不用,我自己抱着去”
马三生坚定的回绝着,那个工人愣愣的看着他。
马三生路过正在建设的新的厂房,建设工地上的人很多,来往的运输的车辆把尘土扬的老高,指挥吊车的清脆的哨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马三生不想看到高二槐,虽然高二槐把他从铁板下救了下去,他真应该好好的谢谢他,而且还应该真诚的和他做师兄弟,可是,师傅老在他面前说高二槐怎么怎么比他好,他就有些烦,他就觉得他真的那里都不如高二槐。而且从这几天的接触中,他也发现,他和高二槐真的是有很大的差距,人家是识字的,而且手还巧。他就是一个大老粗,再加上不认识字,师傅拿图纸过来的时候,他感觉,看的就是一部天书。只能是师傅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他还感觉自己记性也不好,师傅说一遍的东西,他有时,只能记住一半,或者是一小半。所以师傅一不在,自己就没了主张,干起活来,心里就更没有底。
偏偏这个时候,高二槐看到了走过来的马三生,高二槐被抽调到了建筑工地支援厂房建设。由于维修的飞机的数量因为战争的需要,逐渐增多,最初的日本人的马架子的场地已经不能满足工作的需要,再有中央对于东北重工业的发展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在这个基础,这里将从维修飞机,逐步的转变为制造飞机,以适应未来的军事发展需要。而制造飞机,就需要更加规范专业的厂房。所以,高二槐现在所参加的建筑,就是将要投入飞机生产和研制的十八号工房。这个十八号工房要比现在的简易工房大很多倍。要满足数架飞机能同时在里面的组装任务。同时开工兴建的,还有工人食堂,工人俱乐部,办公大楼。方圆5公里的建设工地,脚手架林立,建筑材料堆积如山,繁忙的施工现场,人来人往,运输车辆穿行不停。就连夜间,建设现场也是灯光通明。
“我们现在所建设的将是一个现代化的工厂,到工厂建成时,我们的工人将有自己的食堂,我们的工人也将有自己的俱乐部。在未来,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医院,自己的学校,自己的住宅,我们将会在这里建成一个配套齐全的现代化飞机厂,到那时,我们的飞机将会翱翔在蓝天之上,担负起保家卫国的使命”
二槐还记得在建设动员大会上,厂领导那慷慨激昂的讲话。二槐和所有抽调过来的工人们起劲的鼓着掌,他们的手掌拍的通红,却全然感觉不到。
二槐正站在挑板上砌砖的时候,看到马三生抱着一抱操纵杆走了过来。
“马哥,送件去?怎不用车推呢?”
二槐大声的问正走到下面的马三生。
马三生其实早就看到二槐了,但是,他不想和他打招呼,他虽然听到了,也就当没听到,直接从二槐的脚手架下面走了过去。
“哎,马哥没听到我喊他?”
二槐自言自语的说,旁边的工友笑着告诉他
“他呀,又是让师傅说了,每次都这样,犟驴!”
“来,快填灰”
工友催促着二槐。二槐看着远去的马三生摇摇头。
马三生干了一天的活,筋疲力尽的往家走,推开门,马三生的妈端着一个碗,努力的用筷子把碗里剩下的高梁米粒往嘴里送。碗原先是盛了一碗粥的。老太太把稀的喝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都撒了出来,她的大襟上湿了一大片,而干的米粒,因为老年癫痫的发作,筷子在夹起米粒后,到嘴边的时候,就会因为颤抖而掉下去。就这样老太太一直试图把剩下的米粒全吃完。马三生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赶紧把碗端到嘴边,试图把米粒全倒进嘴里,可是米粒还是顺着嘴边都漏了出来,和大襟上的米汤粘在一起。
“妈,小桂呢,她怎么又没管你”
马三生把妈的碗抢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抹布把妈胸前的饭汤擦干净,想再给妈盛一碗粥,打开锅,还有一点点,刮了出来。
“小桂呀,给我做饭了,有吃的,她出去了”
马三生的妈,拽着马三生的胳膊抢白着。
马军推开门,边拿着捡来的旧弹壳,吹着哨,边跑了进来,看到灶台上有碗粥,气还没有喘匀,弹壳一扔,伸着脏手抓了起来,咕咚一口咽了下去,马三生手慢了一点,没有抢下来,顺势照着儿子的脸打了一巴掌。
“就知道疯玩,这是给你奶奶的,你妈又上哪去了”
马三生的喝斥让马军抓不到头脑,两个眼睛泪水打着转。
“你打孩子干啥,你有火也别朝他来呀”
老太太赶紧把孩子搂在身后。
“你去,回你单位去,一回来就没有好气”
老太太把马三生往出撵,马三生气闷的坐在门旁的木登上。
老太太抖索着准备淘米做饭,马三生一把抢了过来。
“妈,你去坐会吧,我弄。”
马三生边做饭,边等着老婆回来,虽然心里狠透了老婆,可是等老婆王桂进了家门,儿子扑了上去的时候,他到不想说什么了。
一顿饭,一家人都没怎么说话,老婆也看出了马三生的态度,也不多说话,吃完饭,早早就睡去了。
马三生一宿也没有睡好,早上到单位,全身都泛着酸疼,他想趁着师傅没来的时候,把操纵杆整理一下,刚弯下腰,工会主席张小海就跑了过来。
“马大个,主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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