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文静
两个月前，我们村举行了女客聚会活动，感受颇深。本想把当时的感觉写下来，但由于工作繁忙，一拖再拖，也就没有行动。今天看到聚会组负责人捎来的聚会照片，又勾起了我的思绪，终于提起了笔——
聚会时间是七月二十三号到二十五号共三天时间。二十二号我忙完了事，于傍晚时分回到了娘家村。我家住在通往村里的院梁山上，我在我家脑畔上下了车。进了我家的庭院，几孔窑洞的门都紧锁着，院畔上杂草丛生，我的眼泪顷刻间簌簌直流……父母都去世了，弟弟俩口去外地打工，院子里静的渗人，我坐在硷畔上的石床上，异常伤感！我想，要是母亲在的话，早在硷畔上等接我了。那个系着围裙、脸上铺满笑容的身影总在我眼前闪现，走到她住过的土窑洞前，窑面泥皮脱落，压檐石掉了两块，窗纸被蚊虫所蛀，满目疮痍。凑近窗口，隐约又看到母亲坐在灶火圪崂拉着风合，灶堂里的火苗舔着锅底的情景，仿佛又闻到母亲给我蒸黑愣愣的味道。门圪崂立着几把镢头、锄头，那是父亲当年的劳动工具，这些工具在黄土地上写下了他最壮美、最朴素的诗行！
俯视坡底下，看到当年上学的学校，想起了儿时的种种：李九如的青皮杏、李红春的没骨骨枣儿、垂娃的烧山芋、赖儿的大酸枣、任玉福的炒泡泡，平子的大甲桃还有我的脆苹果……这是我们每天到校的分享场景，多么的清晰啊！还有那个霍太平老师的汉语拼音，李云务老师的启蒙数学、毛笔字训练，李尚平老师的几何，李云树老师的物理，马政祥老师的化学，李尚国老师的语法，李云成老师的大秧歌队，尤其是霍海清老师的教导管理方式，历历在目……他们是我们的恩师，是我们前进路上的启航灯！
遥望对面山，眼前又浮现出儿时拔苦菜、刷宁条籽、掏野扁豆的画面，为了抢着收获，竟然尿在裤子里……我就着泪水笑了，笑的那样天真！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我便到了堂哥家。堂哥一家对我甚是热情，餐桌上满满的丰盛！但我却没有享受的情趣，我是噙着泪水晚餐的，当年的幸福怎么也抓不回来了！
堂哥家离我母亲的坟地较近，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拄着木棍上了山（头天路上不小心扭了腰），跪在坟前，我的眼泪又来了，我对母亲说了许多话，烧了一叠一叠的孝道，摆了一大桌食品、酒水。我哭醒了太阳公公，招来了蓝天白云，引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儿，但母亲却无动于衷。我异常失落！离开坟地的路上，四面八方传来了阵阵鞭炮声、哭闹声，我恍然大悟——她们也和我一样悲痛……
在堂哥家午饭后，我来到了村子里经常聚人的地方——神楼滩。哪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有早到的女客、有正来的女客、也有村里老老少少，一片沸腾！有惊讶的欢呼，热烈的拥抱、也有没完没了的交流。有的在排练舞蹈，有的在扇着扇子扭秧歌，直至深夜才散……
二十四日，在村干部和聚会小组的安排下，举行了由村秧歌队迎女客仪式。他们高举国旗、彩旗、横幅，由最帅气的老“秧歌手”马飞成、李云锦闹伞头，他们迈着轻盈而矫健的步子，扭在前面。村秧歌队穿着红色的秧歌服，男子们裹着白毛巾，媳妇们系着蓝围裙。有的打着雨伞，有的扇着扇子，高喊着“热烈欢迎女客回村”的口号，人人精神抖擞，个个阳光满面。女客们也穿着整齐的节日盛装：白色的半袖，黑色的裤子，面前飘着红色的丝巾，手里舞着粉色的长扇，光彩耀眼！队伍越来越长，锣鼓声、哨子声、欢笑声响彻整个村庄。红色映透了山山洼洼，粉色呢？遮住了羞涩的沟沟岔岔。环游了我们熟悉的港湾，翻腾出藏在这里的许多故事，不知不觉回到了村委会。宽敞整洁的村委基地，让人心旷神怡！
在主持人李尚国老师的组织下，村委负责人李超凡讲了话，他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表达出了对女客们首次一起回娘家的大力支持，也表述出了力求搞好村庄的心愿，迎来了一片掌声。我作为女客代表，真诚地感谢了村干部、组织小组、炊事小组对我们此次活动的支持，讲了失去双亲的女客们的伤感，期望双亲健在的女客能够珍惜幸福，孝敬父母。同时也讲了我们对村庄的热爱、对儿时伙伴的思念，回想了父母的艰辛以及我们成长路上的酸甜苦辣。尤其是学大寨赶昔阳时代，我们的铁姑娘队对村庄的贡献，她们修梯田、打坝堰，栽培果园，植树造林……在她们的辛苦“打扮”下，我们的村庄变了样。当时流传的口号我还记忆犹新：李侯蛋，铲土铲过男子汉；李改大，推起平车如野马；李兰香，家里家外一堵墙；李青莲，八罐子饭不换肩……她们确实“铁”，她们没有漂亮的衣裳，没有金银首饰，没有化妆品。有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拼搏精神。在村委书记马政华和干部薛卫英的带领下，为我们村立下汗马功劳！她们听的热泪盈眶，无比激动。并当场又进行了打夯表演。她们解下胸前的红丝巾，绑在一起，围成一个大圈，悠然自得的拉起来唱起来：
我们都是些老姑娘呀
唉嗨哟哟老姑娘呀
老姑娘们来相会呀
嗨哟嗨哟来相会呀
一起红火忆当年呀
唉嗨哟哟忆当年呀
修梯田来打坝堰呀
哎哟嗨哟打坝堰呀
我们都是些铁姑娘呀
唉嗨哟哟铁姑娘呀
二道港子里弯过来呀
嗨哟嗨哟弯过来呀
柴油机呀么抽水机呀
唉嗨哟哟抽水机呀
轰隆隆地响起来呀
哎哟哎哟响起来呀
我们没有化妆品呀
唉嗨哟哟化妆品呀
泥糊糊呀么溅一身呀
嗨哟嗨哟溅一身呀
炒炸药呀么戳炮眼呀
唉嗨哟哟戳炮眼呀
危险的活儿我们干呀
嗨哟嗨哟我们干呀
村委书记马政华呀
唉嗨哟哟马政华呀
还有那干部薛卫英呀
嗨哟嗨哟薛卫英呀
干部群众一条心呀
唉嗨哟哟一条心呀
共同建设咱们村呀
嗨哟嗨哟咱们村呀
院梁山上的果树林呀
唉嗨哟哟果树林呀
都是姑娘们来栽培呀
嗨哟嗨哟来栽培呀
敢叫日月换新天呀
嗨哟嗨哟换新天呀
咱们的村庄变新貌呀
嗨哟嗨哟变新貌呀
学大寨呀么赶昔阳呀
唉嗨哟哟赶昔阳呀
姑娘们都是好榜样呀
嗨哟嗨哟好榜样呀
女客聚会心激动呀
唉嗨哟哟心激动呀
想起当年好辛苦呀
哎哟哎哟好辛苦呀
改革开放形势好呀
唉嗨哟哟形势好呀
丰衣足食多幸福呀
嗨哟嗨哟多幸福呀
微信是个好平台呀
唉嗨哟哟好平台呀
五湖四海在一起呀
嗨哟嗨哟在一起呀
知心的话儿说不完呀
唉嗨哟哟说不完呀
共同享受好年华呀
嗨哟嗨哟好年华呀
我们的夕阳红又红呀
唉嗨哟哟红又红呀
健康长寿过百岁呀
嗨哟嗨哟过百岁呀
……
她们的表演是多么的精彩啊！在众多的女客中，就数她们这伙人兴致最高！
才艺活动开始了，我们举行了大合唱、个人独唱、双人对唱、水船表演、夫妻合唱、双人踢场、三人踢场、还有大秧歌队表演。大秧歌对分为两组：村民组和女客组，各有各的风采！一场下来了，又一场上来了，仿佛特意举行的友谊比赛。有的女客又是本村媳妇。她们更是“嚣张跋扈”，刚从女客组下来，猛地又飞进村民组，无尽的“显摆”。在场的有二十来岁的淑女，也有七八十岁的老人，她们摇头晃脑，扭腰烂胯。尤其是老女客李存迎，七十多岁，不减当年风采，动作轻盈，姿态百出，仿佛孙猴子一般。她的弟弟李红军看的乐开了花，为她摄下了每一个镜头。
还有女客李重启，她的采茶舞表演的唯妙唯肖，出神入化，再加上有三花脸李保莲的陪衬，更是锦上添花！且说李宝莲是女客中的才子。所有的节目都有她的份，随场随到。会的就正经表演，不会的就当场为徒，丑态百出，有她在的地方，总是笑声朗朗，她是大家的“开心果”。
再看看那些炊事人员，上面有烈日无情的辐射，下面有炉火剧烈的烧烤，成股的汗水也浇没不了他们灿烂的笑容，他们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踮起脚尖瞭望表演，看的入神时，便拿起手中的餐具模仿几下，实在可笑！
开始吃饭了，炊事员们不顾一切煎熬，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把一个个鸡蛋、一碗碗饸烙、一片片油糕连同一双亲切的眼神递给了女客们。尤其是七十来岁的李红海、卜志安等人，树皮似的手掌看的人心痛，古铜色的脸上镶嵌有深深的皱纹，但也挡不住他们内心的喜悦！无数个“辛苦了”在传递饭食中成为一种香喷喷的交易，女客们香在嘴里，甜在心里……
下午以组照相摄像，老教师组、铁姑娘队、同龄组、同学组、闺蜜组，邻居片、家族片分别留念，最后集体合影。一组还没走开，又一组赶紧涌来，一组一组排着长长的队伍，乱中有序，持续了许久……
晚上所有人扭秧歌，太阳公公休息了，大家的兴致更浓了，场地虽然不小，但还是有些拥挤，人太多了！不小心踩掉了鞋子或是碰了鼻子，总会引来一阵阵笑声……
搬水船的老把式李世金、李光前，笑话连连，对答如流，说唱的是村里的故事，溢出的是藏在心中的热情……
二十五号上午，村里老小以及所有女客排着长长的队伍，去火神庙拜佛，大家抢着上香、叩头，上布施、许愿。希望得到火神老保佑，人人身体健康，家家万事如意！
火辣辣的太阳烤的我们头晕目眩。主持人、领导人员嗓子早已沙哑，炊事人员的骨头即将散架，队干们也已腰酸腿困，女客们更是精疲力尽！活动于二十五号下午结束了，大家还是依依不舍。尤其是那伙铁姑娘队，当年由于饥饿难忍嫁到了很远的异地，几十年没有回来，有的女客至父母走，也还没见到最后一面！她们都已经六七十岁，在居委会的大门口，时而握手，时而拥抱，泪水不断……
是啊！我们何时又能相聚于此？下次女客聚会这些老女客们还能如期到场吗？
这次聚会意义非凡，有的女客身不由己，她们虽然不能到场，但早早地发了红包表示大力支持！七十来岁的大叔李尚功，身躺医院，心系根源，特意打电话让我给他把活动场景发来……
是啊！外面的世界再大、再精彩，哪能尝到家乡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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