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打电话过来,要给我寄点家里的年货,找我要个地址。
家长里短的叨叨嗑,感受着家里热火朝天的腊月忙。
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似乎都忘了家里的味道。
每到腊月,村里此起彼伏的猪叫声,敲响了过年的号角。
乡里人纯朴,哪家杀了猪,都会接亲朋好友过来吃肉喝汤。
那是我们孩子最高兴的事,七姑八舅的到处串门,天天吃得嘴巴油光光。
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酱排骨,而且都吃出经验来了。搛起一块骨头,轻轻往盘边一磕,有声音的都是骨头,没声音的都是肉。
此起彼伏的鸡鸭鹅叫,唤醒了小村庄的沉寂。
晨曦未开,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都忙着开水拔毛。
杀好的鸡鸭鹅,晾满了整个院子。
水塘里的水放干了。
挖好了莲藕,开始起塘了。
无数只大鱼小鱼,在浅浅的浑水里跳动。
渔网一拉,一只只大鱼小鱼在草丛里跳跃。
还有那些小鱼小虾,装满了所有的盆和桶,馋坏了在一旁转来转去的猫儿们。
大鱼腌起来风干,小鱼小虾也摊开风干,下油锅起炸,也是难得的美味。
还有数不清的小虾,天天吃,顿顿吃。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炸着吃……
乡户人家里,是丰馈的。
这里是风干的豆角扁豆笋干,那里是坛坛罐罐的腌菜咸菜,咸鸭蛋,臭皮蛋。
一口口大缸里,还藏着用松针捂好的橘子、柚子、橙子,诱惑着我们这些小馋猫,总是打着各种借口去偷一个尝尝。
家家户户开始打豆腐,推年糕,做魔芋、打麻糖。
小时候,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喂磨。
大人们推着石磨,我就把盆里的东西往磨眼里喂。
我们经常睡到半夜,还听到厨房里忙忙乎乎。
早上起来,就看到一缸缸豆腐,一盆盆魔芋,一条条年糕,一盆盆做元宵的糯米粉。
当然,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最激动的就是看到簸箕里,白白的米面里躺着好大一块麻糖。
我们围着欢呼雀跃,大人们就拿着小锤敲出一块一块来,先满足一下我们这些小馋猫。
年越来越近了,我们也帮着家里各种大扫除。
拿着父亲扎好的掸子,全副武装的,就像围攻光明顶的黑夜战士。
掸好了尘,就要把家里的各种用具,拿出去清洗。
水沟边,池塘边,到处是嫂子婶子们,忙碌的身影。
家里终于开始炒年货啦!
我们帮忙烧火,厨房里烟云缭绕,热火朝天。
一筐筐米花,炒蚕豆,炒花生,炒薯片,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匾子里晾。
我们这些小馋猫,盯着锅里,忙着灶里,抓在手里,吃着嘴里。
大人们忙着用打好的麻糖,做芝麻糖片,做糖米花。
我们这群孩子,早就溜到村里去了,兜里装满了刚刚的战利品,满村子里炫耀去了。
忙忙碌碌,也又满怀期待,掰着指头数过年。
忙忙火火烧一满桌子的饭菜,这边喊着贴对联啦,那边喊着上菜啦,这边喊着倒酒啦,那边喊着敬祖宗啦……
瞅着那串红红的小鞭炮,捂紧了耳朵,在噼里啪啦声中,年就这么开始了。
我们那里的团圆饭通常在中午,最兴奋的事,就是我们小孩子在那一天可以喝酒。
吃完了饭,赶紧溜,看人家都吃些啥。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有上烟的习俗。
我们小孩子也不管,都一一接了过来。
偶尔也会躲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尝一口。
诶玛,真呛人!
男孩子们就喜欢放一个个的小鞭炮,往女生堆里扔,吓得一个个尖叫,他们就在那里哈哈大笑。
天擦黑的时候,父母长辈都去给已故的亲人点灯。
到了晚上,我们就串邻居。
邻居都会非常开心我们的到来,拿出各种小零食,围着火炉请我们吃。
老家的习俗,在这一天,有小孩子来你家吃零食,代表着这家来年不生跳蚤不长虫。
老人们围着火炉,唠家常,守岁。
火炉里,煨着稀饭,烤着红薯。
一大家子人都会围在火炉旁,喝着茶,谈天说地,概往今来。
我们一群孩子就跑去看电视。
时间过得很快,父辈们叼着烟跑到院子里大喊一声,新年好!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烟花都在那一刻升起,整个大地都发出微微的颤动。
我们捂着耳朵,跑到院子里观看。
鞭炮噼里啪啦,炸着火花,也引爆着我们激动的心情。
一朵朵烟花飞上夜空,星光璀璨,烟火浪漫,衬映着冬日夜里的疏影横斜,映衬着幽幽深邃的星空,点燃了一幅最壮观的画卷。
我们就拍着手喊,过年了,过年了,各种喊拜年。
爷爷奶奶就会拿出压岁钱,我们一个个小财迷高兴得合不拢嘴。
拜完了祖辈,拜父辈。我们这小嘴叭叭叭的,甜得抹蜜,拿压岁钱的事,绝对认真。
拜年的日子,各种吃喝玩乐。
甘蔗、橘子、荸荠、苹果、麻糖片,是必不可少的。
大人们会围着火炉边打牌,输了的贴条子,画乌龟,罚喝水,笑到前仰后合。
我们一群小孩子,就钻草堆,掏鸟蛋,跑到林中挖葛根。
也会围在一起打纸板,跳绳,跳皮筋,跳房子,跳线,抓子儿……
后来的年,却慢慢过的没有了年味。
什么都是买的,很多东西也没有了童年的欣喜与味道。
大人们热衷于打牌打麻将,亲戚们往来,似乎没有了儿时的纯正,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淡。
故乡,渐行渐远。只有了冬夏,已无春秋。
故乡的年,故乡的云,也只能在梦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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