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是常事。
一攤抽了骨頭的身軀扔在桌邊,數學題的題眼從筆杆攀上指縫,壓在胸膛,盤于肩頭,堵塞咽喉,直刺腦髓——只是在這個教室里,還有四十多攤軟趴趴的肉同樣用筆尖牽連著神經,拽得生疼也要在幾個小時后的那張成績單上暗暗較勁。
柔潤晨光洋洋灑灑,落在窗前硬被鋼製的護欄切成規矩的矩形——是恰與試題附圖的標準矩形重合的。我心中兀自生哀,不言語,繼續作來回杵筆尖的機械運動。
而倏忽地,那塊光影矩形被打破了它墨守的完美比例。——在我目光所及的那方清光中,一只探頭探腦的鳥形姿影徑自奪了光走,躍然為矩形框中的一團不規則圖形。而後一串清亮婉轉的啁啾,不啻是滿一管甘甜的液體注入脊椎,復健我提起頭顱的能力。
抬眼望,確實是鳥落在了窗邊。
於是我就那樣地望著它,它也一抖一抖地歪頭打量我。
我即伸手欲觸動,側著臂膀從那鋼製的,一條一條的框格間盡力探出,不到手肘便被卡著了。鳥受了驚,不再待了,我便訕訕地收手,片刻卻又暗自樂了——我意識到,其實我真不失為做了件浪漫的事。
稍縱情趣過後,我再垂眸把神經栓到筆頭,打了個結,油墨字體又源源不斷地爬向腦中。
——現實的事當然還得做。逃不過。
但那一連的啁啾給我注的骨幹從一至終地生動著,那時我便覺得,果然這才是本屬於我骨子里的東西。
——再後來我想,我要這樣現實,是為了有資格在這個現實的世界里,做點浪漫的事。
我愛我現實的浪漫主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