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时,我在远离家乡几千多里的香港,虽然两个小时的飞机就可以飞回,但时役情期间的规定,必须十四天集中隔离,加上二十八天的居家隔离,跟本就赶不回见母亲最后一面。
那年5月16日,父亲打电话告诉我,母亲已经有两天吃不下东西,第一天以为她是没有胃口,没在意,第二天发现水都咽不下了,弟弟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立即打营养药,打蛋白针,并结合中医针灸,诊断她是吞咽功能衰弱。通过中西医一系列的医治,她奇迹般地恢复了饮食,精神状态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六月份,女儿电话请我去香港,她说知道外婆身体不好,本不想请我去帮她带宝宝,可她家情况突变,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我打电话。4月3日她生了三宝,提前请了住家月嫂,婆婆帮忙照顾大宝、二宝,没想把我安排进去。谁知道她公公查出了直肠癌,医院立即动手术,婆婆一个人照顾公公都忙不过来,再也没精力来照顾宝宝。女儿连忙申请菲佣,中介告知要排队,役情期间,受隔离条件的限制,菲佣进香港有名额限制,保姆最快也得三个月以后才能到位。
我左右为难,弟弟妹妹劝我走,说他们会照顾好妈妈,真的有事会提前告知。妈妈也说让我去香港,外孙们平时都是奶奶照顾,外婆去照顾三个月应该的。何况是爷爷得了大病,作为亲家母,礼节上也必须去探望一下病人。爸爸说,妈的身体在好转,如果出情况,我们会及时送医院,你安心去带宝宝。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于7月1日上午飞去了香港。
母亲没有拖过三个月,她于2021年8月29日突然昏迷,弟弟立即送医院,医院抢救了一晚,早上和我爸说,如果不赶紧带回家,就来不及了,只能死在医院里。救护车把她送回家时,打着点滴,接着氧气,弟弟、妹妹、还有孙女、外甥、外甥女全部赶去,他们围在母亲的床边,不断地呼唤,可是直到30日凌晨4:32分断气,母亲始终没有醒过,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我在得知母亲送医院后,一直心神不停,到了晚上也不敢睡着,坐在宝宝的摇篮边,祈祷母亲能像五月份那样挺过去。当接到妹妹的报丧电话,我悲伤难忍,为了不影响女儿、女婿和宝宝们睡觉,躲进卫生间用毛巾捂着嘴巴痛哭。弟弟让侄女把办丧事的过程全部录下来,我看到母亲安祥地躺在鲜花丛中,穿着她生前选中的披风,盖着红色的丝绸被,36位老太念佛折纸钱,8位和尚为她超渡,全村的人全来帮忙,送她最后一程。我想如果母亲的魂魄没有走远,不知能否带得走那么浓的怀念,那么重的依依不舍?如果母亲去天堂时路过香港,不知能否看到她的大女儿在那里痛哭流涕?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总是很难受,常常以泪洗面,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回家,回家。当菲佣到了以后,我立即收拾了东西,打的到罗湖口岸,在深圳集中隔离了两周,坐高铁回到宜兴,又居家隔离了四周,然后开车回到老家。爸爸看到我,眼睛里盈着泪水说,你妈走了,她没福气等到你回家。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冲进妈妈的房间,抱着她生前的枕头,闻着她的味道大哭,“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啊!你要痛死我了呀!”
到了周末,我吃完早饭下楼开车,突然想起母亲去世了,不用再回去帮她洗澡了,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我洗头床单,看着洗衣机滚动,脑子就乱了起来。母亲的去世使我用另一种目光来看周围的世界,原来财富和地位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活在爱的时光里。重病缠身,瘫痪在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无光,生活就没有阳光。人生的意义不是到达终点,而是享受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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