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种子，即使只有芥子那么大，如果有水和阳光，经过充分的时间，也能长到几十米高。
种子微不足道，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走，即使没有风，缺水也不行，机缘巧合落到泥土之中，千辛万苦长出来的幼苗，某天来一只小羊，它的全部努力就完蛋了。
种子成为树，需要很多偶然条件，于是每颗树的后面，都是千万颗默默无闻的种子。如果没有被记录，就不存在。就像那些和苏格拉底讨论问题的人一样。就像和卫青一起征战沙场的士兵一样。
“念”也是一颗种子。它在我们心中升起，然后转瞬间飞的无影无踪，像过年时的窜天猴一样。不过和窜天猴也有区别，“念”不用花钱买，不用点火，每分钟都有几十上百个。
生起，然后消失。
你没感觉？是因为我们总是处于喧哗中，而且还缺少训练。如果呆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闭上眼，一分钟后就能感受到脑海中的念头，有时候会想起过去同事的一句话，有时候会想起路上的快递，有时会想起草原，和草原上寂静的牛羊。
“念头”的出现不由主人控制，结束也是，它总会被后面一个新念头盖住，就像海浪，一浪一浪的涌来，再消失。
手脚不动的时候，人又没睡着，大脑就会非常活跃。这种感觉会让现代人不舒服，我们习惯了干点儿什么，哪怕整理屋子呢？哪怕毫无意义的刷新闻呢？
做自己的主人，就是限制住脑海中的念头。分辨它们，把转瞬即逝的某一个抓住，把它固定下来，给它水和阳光，耐心的等待。
念和种子一样，一颗种子并不必然有结果，每棵树后面，都是成千上万，默默消失的种子。我们也是。
# 我觉得自己像在大海里游泳，无边浪涛挥之不尽，什么时候才能登上彼岸，有从树上刚下来的原始人那样一个澄明无邪的头脑。
王朔 《起初 . 纪年》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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