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现在已经几乎成了一个玄学问题。有人提问,却从来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稀奇古怪,和没有答案差不多是一回事。
一个人人都向往的东西,居然是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如果仔细想想真的会让人哭笑不得。
想起这个问题,我就想起谭哥那天面对我发出“天问”的样子。
谭哥是一个朋友家老公,六十多岁,从前是个大老板,做了不少事赚了不少钱,后来时运不济衰落了下来,于是赋闲在家。
好在鼎盛之时,曾经在一座县城边的山里买地造楼,这些年两夫妻便守着四层小楼,施施然做起了山里神仙,吃的菜是自己种的,煮的米是指导农民进行的自然农法,连菜油都是自己种自己收自己榨。
但是谭哥其实也不是那么安于一片田园的生活,这些年一直都在谋划着东山再起,重现往日荣光。男人嘛,哪个还没有个“黄袍加身”荣光不退的英雄梦?
可是似乎一直没能真正翻身。把最后那点钱都搭进去了,他老婆说,还准备把这楼卖了,要去最后一搏。她希望我能劝劝她老公,让他安心休息,这辈子就别再折腾了。
说起来他们俩也都是半路夫妻,各自此前都有过一段婚姻,后来因缘和合才走在一起。那时候谭哥已经败落,好在罗师兄也不嫌弃,虽然她比他年轻很多。
她是个心地很好的女人,自己懂些中医,平时就给人看看病开开药补贴一下家用,然后吃斋念佛,一家人倒也和睦。但我觉得正是这种表面的和睦,给了谭哥暗中的压力。
你想啊,一个男人,曾经也算风光过,如今只能在山里半做农夫半做厨,于心何甘,更何况还守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漂亮老婆。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劝他,谭哥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我和他两口子在他家院子里坐着喝茶,春天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懒洋洋地很舒服。
阳光下,谭哥忽然对我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我说啥事?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搞啥名堂。
“你说我这一辈子不整人不害人,人家需要帮忙我跑的比哪个都快,人家要借钱,一千万两千万都借”,他看着我说,“但为什么我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借出去的四五千万,收都收不回来?”。
原来是这个。
我知道谭哥这是故意的,并不是真的要向我请教。他平时听我和他老婆之间谈论什么因果不虚,嘴里没说,脸上的表情看来,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这不就来了。
我笑笑的看着他,问:“谭哥,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60多了”
“你觉得你还能活多少年?”我半开玩笑的问。
“……活个百把岁应该没问题吧”
"那你身体还真不错啊",我笑起来了,“那和你一起出道的人当中,有死了的吗?”
“有”
“有被抓坐牢的吗?”
“有”
“有卧病在床不死不活的吗?”
“有”
“你看啊,和你一起出来闯荡的,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病了有的人被抓了”,我看着他说,“你呢,没死没被抓还身体健康,而且还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不过就是曾经挣的钱没了……你愿意和他们换吗?”
他忽然就沉默了,很古怪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谭哥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后来他是否真的还在致力于东山再起。但是我知道有很多像谭哥一样的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一直在向前看,一直在向前跑,以至于遗忘了昨天,忽视了现在。
有一个40岁左右的女性朋友有一天对着我哀叹,说:“为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我看着她说:“其实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而是得到的你都忘了”。
我说很简单,你现在快40了,如果啥都没得到,你不可能长这么大。如果啥都没得到,你不可能有孩子有老公。如果啥都没得到,你应该没精神在这胡思乱想,而是像那些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忙着挣今天的口粮。
“从你小时候心爱的玩具,到你恋爱时的激动和快乐,你都得到过,但你忘了”,我最后对她说,“人都这样,驿动的心无法住下幸福”。
想起一个来自《六祖坛经》的公案。
六祖慧能去广州法性寺时,正好碰到印宗法师讲《涅盘经》。道场边上有幡被风吹动,于是有两个和尚为此辩论,一个说是风在动,一个说是幡在动,争论不已。
慧能便插口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不是风在动,也不是幡在动,是你们的心在动罢了。
正因为我们的心攀附外缘念念相续,所以为物所转,遂致追幻逐梦终生劬劳不能停息。
所以,不要问世上有没有幸福,要问我们的心是否住得下幸福。不要问为什么你什么都得不到,要问问我们的心为什么越来越麻木善忘,难以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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