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开

宅家一月多，终于盼来了迟来的春天。最早报春的花儿，竟是挂在墙头那些星星点点的迎春花。

宅家的日子，恋上了家里的阳台，站在六平米的小空间凭栏远晀，仿佛一瞬间就触摸到了大自然，沉闷的心情立刻就释怀了。

今晨伫立窗前，看见楼下一树红花开得正艳，惊喜不已！关注它已经多日了，几天前那花还是淡淡的粉红，一夜间就摇曳出春天的艳丽了。“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分明嗅到了春天的气息。那花在二月间就早早地开了，一定是报春的迎春花吧？念中学时，读长篇小说《迎春花》，就十分渴望看到迎春花的样子。遗憾的是，几度花开在早春，迎面相逢君不识。

一种久违的愉悦在心底荡漾着，旋即便产生了一个念头，今天若能站在粉墙下观赏这枝独秀，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以前，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跨出门槛就能实现。而今因冠状病毒的袭扰，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那花明明就在眼前，感觉离我好远好远。

几天前站在窗口烦恼。只见几只鸟儿在半空穿梭，鸣叫甚欢。两只小鸟降落在空调外机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像在谈情，又像在唱歌。伸出手，好想抚摸它们。一只小鸟转过身，瞅了我一眼，又箭一般扑向了天空，随之另一只也飞走了。那一瞬我的心酸涩了，鸟儿获得了自由，人却被关进了屋子。

沉思中，脑里会冒出从未有过的负疚感。40年前在山里吃过的獾、獐子、麂子、野猪肉，是知青们炫耀的资本，当时只知野味是舌尖上的山珍，不曾想过是对野生动物的侵害。痛定思痛，那些年吃过的野味哪怕有N个理由（饥饿、贫穷），在今天看来都是罪过。通过反思，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洗礼，才能真正懂得：天道轮回，善待生灵。

今天，我多么渴望像过去那样，或自由自在地漫步街头，或躺在草地上沐浴阳光，或面朝大海尽情地吮吸空气……如今，“阡陌悠行哼小曲, 夕阳醉美晚霞间”的逍遥游已成奢望，至少在几个月里都只能凭栏远晀。

有卫生专家说，“宅在家里，把冠状病毒闷死，宅家抗疫也是在作贡献。”于是我创下了38天不出门的“奇迹”。上街购物都是女儿、女婿包揽了，他们担心老人体弱，免疫力差，只有宅家最安全。

今天我决定“冒险”一次，上街买菜。再三央求女儿，我已经宅家38天了，就让我出去买一次菜吧。

女儿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可以满足你的小心愿，但是，仅此一回。

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往年的生日都会变着花样地庆祝一番，今年的生日完全不在关注点上。还好，今天可以上街买菜，权当过一个特殊的生日吧。

出门前，女儿交待，戴上口罩、一次性手套、套上一次性鞋套，用透明胶带把眼镜封上。武装完毕，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这身行头，苦笑又无奈。

下一步：手持通行证，经过小区门岗验证、放行。

走在街上，仿佛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视野里的每条街巷都是空荡荡的，城市喧嚣已成为记忆里的影像。站在街头，一阵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感到这个冬天彻骨的寒冷。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它依然在坚守职责。一个人穿过马路，来到熟悉的老街，这条街直通菜市场。在楼上看到的那树花紧依街边的墙头，远看红花灼灼，近观艳丽多彩。殷红、粉红的花辦小巧玲珑，星星点点开满枝头，矫情而清雅。我不禁暗喜，这树花正是迎春花的样子。出门前，搜索百度得知，迎春花是百花中最早报春的花卉，当它盛开以后，春天就来了。

顺墙看过去，是一排葱茏的榕树，随风摇曵的叶片挂满枝头，树上的鸟儿啼鸣不绝。以往看见这些树只觉平淡无奇，今天看上去像是一道别致的绿色屏风。

薄雾中，晃动着几个戴口罩的老人，每人拖一筐蔬菜正埋头赶路，当下他们只关注菜蓝子和冠状病毒。唯独我是奇葩，旁若无人地举起手机，对准那树花一阵狂拍。

一个老先生走了过来，虽戴着N95口罩，依旧透出孺雅的气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赏花？”老先生喃喃地说。

我扭过头，冲他笑了，笑得很勉强：”我赏花是为了解闷，在家宅了三十多天了。”

老先生扶了扶眼镜，镜片上的几道圈显示了近视的度数。然后慢悠悠地说：“春天就要到了，武汉的春天也不远了。”

是呀，“没有一个冬天不会逾过，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想必武汉人也在翘首期盼2020年的春天吧？

“老师，您知道这是什么花么？”我看出老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忙问。这树花是否叫迎春花？我不确定，却迫切地希望这花就是报春的迎春花，如果是真的，表明春天已经不远了。

老先生望着墙头，边走边说：“就叫它迎春花吧。”

真让人惊喜！在这寂静的上海街头居然遇见了知音。许是对春天的共同期许吧，迎春花开，让人看到了希望。

回到女儿家，我得意地亮出今天拍摄照片，感叹地说，春天就要来了，武汉的春天也不远了。女儿说，今天网上的新闻很让人振奋，就像吹来了一股春风。

我赶紧打开微信，几条信息跃入眼帘。“四大天团空降武汉”，“41架飞机，6000医护人员奔赴武汉”，“各地又为武汉送去一批物资”……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涌了出来。宅家的这些日子，我无数次泪流满面，无数次被逆行而上的勇者和抗疫一线的白衣天使所打动。

一度难以入眠，疫情当前，我能为武汉做点什么？虽然不能像逆行者那样奔赴武汉，但却可以凭借文字的力量为抗疫鼓与呼。于是我开始坐在电脑前，连续写下了N首诗和几篇抗疫随笔，然后发到朋友圈，投稿给网刊。

一个人的力量只是一滴水，而亿万人的力量融汇在一起，就是一条奔腾的长江。

晩上，又进入刷屏，关注疫情模式，心情也随之迭宕起伏。忽然，私窗里出现十几条贺辞，皆来自千里之外。非常时期，亲友们还记得我的生日。如同一束阳光投进心房，顿时消散了心头的阴霾。我把今天在街上拍摄的迎春花依次发给亲友们，并附上留言：迎春花开，春天就要来了。

哦，二月逢花开，想象里的春花都是很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