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腰啊！《245》

“2021*5*25

小文文最怕洗头，每次给他洗头，他都有各种理由拒绝。我最怕给他洗头了。

同理，他也最怕让我洗头，因为我洗头总会“卡”到他的腰。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他长大了，身高在不知不觉中比我印象中的那个小文文高了一个头。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它让一个孩童的身躯逐渐长高，让一个孩童的心智走向成熟。他小时候的衣服堆成了一座小山那么高；鞋子挤满了一大袋，玩具四处散落，霸占了客厅仅有的一条窄路。家里到处是他的生活用品，到处弥漫他的烟火气息。

他的裤脚不停地加长，衣服只勉强挤下半个身子。他的变化让我和文爸措手不及，我们总是在闲暇的时光里打量他的身形和相貌，越来越觉得他的样子跟小时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眼前高大的身形远远遮盖了小时候那矮小的个子。他的形象无法穿越五年的光阴，回到我们的记忆里，和那个小小的他重叠在一起。

长这么高以来，他身上唯一不变的优点就是讲话趣味十足，总能在不经意间让我捧腹大笑。

分明打了一大盆洗澡水，他却站在澡堂旁边，瑟缩着，不敢伸脚进去。我抬头问他为什么，他还无辜地做了一个后退的姿势，从澡盘旁边退到了门口，直到后背抵上卫生间额塑料。门。他像零下二十度的水，刚泼洒出去，就被到处弥漫的寒气冻成了冰块，整个人定住了。

我得意得轻笑，“跑喂！再跑？！终于撞墙了吧？”

他的身躯还是保持不动，只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活像刚才冲撞过来的小老鼠，脑袋上那一对漆黑如珠子的眼眸。

这姿势看得我只想笑，奇怪了，本该威逼利诱他过来洗头洗澡，此刻却特别想不严肃地大笑一个回合。一番权衡利弊下，我终于作出一副不哭不笑的样子。

“嘿！小家伙过来洗澡嘞！保证不会烫红你的脚趾头”

“但是，”他看了我一眼，指着鼻子说，“热水会把我的鼻子烫红，那我就变成一个小丑啦！”

“哈哈”他无辜地看着我，让我笑得差点肚子痛。这都哪来的事？

“先试试呗！”我哄。

“还是怕烫！”他弓着腰过来，依然不打算下水，大概想做一只旱鸭子。

“算了，先来洗头吧！有几个星期没洗了？”我闻了闻他的头发，全是快要馊掉的霉味。

他说，头不痒。

太久没洗了。我板着脸

他答，可是我的耳朵会进水，嘴巴也会进水。

我会很小心。我安慰。

还是不行，妈妈，我怕。

勇敢面对，难不倒小文文。我鼓励。

他躺到了我的膝盖上，我抓着他的头发湿水，随便戳戳揉揉细小的发丝，手感太好了。短短的，抓着却很舒服。他的整个腰身霸占了我的双膝盖骨，胯骨几乎触地，这个年龄该自己洗头了，但他说啥也不敢，最怕水花从头顶漏下来的感觉。又做不出低头洗发的动作来，每一次都急匆匆地洗个澡，然后没自立。

我的左手自然压到了他的肚子，他大了。我撑不起他身体和头部，我几乎使不上力气去给他洗头，拧毛巾，一切都是草草完毕。

不料，他却比我还不耐烦，抓住我的左手肘，尖利的指甲死死掐入肉里，毛巾差点掉下去。这家伙，老神在在的，我刚一低头用毛巾吸水，他就大喊，“啊！啊！妈妈，我的老腰啊！”

“老腰还好嘛？呵呵——”我当场被雷到了，无不震惊，只好抬高左手，隔空拖住他的脑袋瓜。这个动作不是一般的难做，左手累到麻木，接着僵硬，最后急于要找个事物来承托重量，否则我的左手一定会失控掉下来砸到小文文的嘴巴，难保他的双唇不变成两块火腿肠。

可恶的是，除左手外，我的上半身也压扁了他的左手，总之，他的左手比我的左手更加无处安放。

“呀！我的手——”

我直起腰，狂甩几下左手，让手垂下来歇息片刻，同时把小文文的小腿往上拽，结果他更难受了。

“呀呀！妈妈，我的老腰啊！”他的后背极力扭捏。

我按揉着手，一个人嘀嘀咕咕抱怨，顾不上他。他也顾不上我了，一个劲儿不满，眉毛拧紧。我俩谁都没空理谁，却都在默默承受彼此间带来的“意外”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