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翻书,新迷上的一本惊悚小说,只敢在白天时候看看。
母亲在身侧滑动手机,我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她忽然问我:“丫头,你十三号走吗?”
我心里莫名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我又改了票,改到十二号离开。
我还是说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声音忽然拔高:“那你初八就走了?”
我嗯了一声,手下的书又翻了一页。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做晚饭时,我进厨房给妈妈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插不进手,只是看着,坐着,和她聊着。
她嫌屋里有油烟,又将我赶了出去,我只好在屋外逗起狗来
妈妈倚在门边,剥着蒜,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她忽然说:“其实妈觉得,你一直念书也挺好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没有解释,我没有追问。
我明白她的意思。
上学的时候,假期多,寒暑假连在一起有三个月的时间,腻在她身边的时间也多。可是渐渐地,时间越来越少,待在她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可能是油烟真的有点大吧,熏着熏着,眼眶就红了。
今年在他乡过年,爸爸接了我过来,见到妈妈的第一眼,她就看出了我头发短了一茬。
我问她,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那时还白了我一眼,理直气壮地表示她就是知道。
我还笑,说:“那到底是短了多少啊?”
“这么多。”
妈妈眯着眼,用手给我比划了一下。
那一点点,正是我剪头发时跟理发师比划的。
我知道妈妈已经不再年轻了,她自己也知道。
我看到她鬓间新生的白发,摸了摸,也没说什么。
她自己撩了下,毫不在意。
其实在前年,她头上长了一根白头发时,她像个小姑娘一样,让我赶紧给拔了,然后又念念叨叨半天,决定好好保养,养头发。
而白发有了第二根,第三根的时候,就渐渐地无能无力,所以任其生长,向岁月低头。
后来我爸偷偷跟我念叨,现在我妈做头发他也是支持的,以前他总觉得做头发有毒素进入头皮。
我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心酸。
刚来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妈妈问我冷不冷,我说还好。
第二天的时候,她跟我抱怨,说我说谎,说她半夜起来摸了摸我被窝,我被窝里还都是冷的。
然后,转身跟我爸商量着要加哪床被好。
我吓了一跳,我现在的被已经厚得很了,再加一床……还睡不睡了。
我反复说,我不冷我不冷。
她还是半信半疑,晚上睡觉的时候,却给我装了个热水袋。
后来啊,我就赖着要跟她睡,为了省去这一点事,也为了安她这一份心。
她说:“这么大了,还跟妈妈睡,看你嫁人了怎么办。”
我说:“不嫁了,只要你不催。”
她嗤之以鼻:“你三十我都不催。”
我知道她真的不催,她是真的想留我几年。
做姑娘多快活,做人妻有多难,她都懂,所以她情愿多护我几年。
人生啊,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多难以割舍的人,而所有关系抵达的尽头,不过一句:他是我的家人。
她是我妈。
他是我爸。
这是我弟弟。
他们是我家人。
我心之所在,我爱之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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