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爱恋
1
我终于忙完手头的分拣工作，停好自己的快递小车，就迅速进入地铁站，车还没到，我看了下手机屏幕，2017年11月15日22:20。
双十一的购物狂潮一直波及到现在，我除了吃饭时间就一直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间进行分拣和派送工作。虽说工资可观，但终究是累啊，每天下班都会累到生无可恋。
每次险险地坐上最后一趟地铁，我都会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因为错过了直达出租屋的地铁，回家就变得艰难很多。
昏黄的灯光，清冷的地下候车室，只有我一个人，我都险些以为自己错过了最后一趟地铁，地铁门却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听惯了平时地铁进站时那类似于《鬼城》音乐的嘶吼声，像今晚这样轻飘飘地进站，竟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快步进入地铁，灯光很暗，空荡荡的地铁里，也没多少人，所以我得以找个位置，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夜晚的北京，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城市灯火下的不夜城与这空荡荡的车厢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恍惚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能是夜已深，我突然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锁屏，莫晓白的笑脸就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突然间有点想她了，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呢？是在家里给我做饭呢？还是窝在沙发里对着肥皂剧抹眼泪？
一想到她，我的嘴角不由得漾出了笑容。打开微博，一条她发的消息弹了出来。图片是一个满脸怒气的老人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配文“地铁上老人怒斥因身体不舒服而没有让座的女子。当年打家劫舍的红卫兵如今依然霸气。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前。
我回复“你又偷拍别人照片，小心人家找上门。”
晓白很快回复“我才不怕呢！这不是有你呢！等你回家吃饭哦。”我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有人等着自己回家的感觉真好，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继续翻看朋友圈，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特别累，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猛然发觉，今晚的地铁好像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安静到可怕，更可怕的是，从来不报站，却还是如常停车，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感觉到意识已经混沌，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场深沉的睡梦中。
明明是梦境，耳中却传来清晰的嘶喊声，那喊声穿透耳膜，直达心底。
2
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不要！不要！”
眼前的迷雾散尽。
我终于得以清醒，想要动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待我抬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台子之上。
高台之下，清一色的身着古装的人群，这些人将台子团团围住。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被身边的人牢牢架住，却还是冲着我的方向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喊声：“不要！不要！”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平添几分凄美的绝望。
原来我刚才是听到她的喊声才慢慢转醒的。
“噗……”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对着一把大刀吐口水。我在刀锋的寒光里汗毛倒立，几乎就是在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好像误入了哪个不知名的时空。
如果我没猜错，而这个地点正好是菜市口刑场。而我正是那个不知道因犯了什么罪而要被砍头的死刑犯。
一丝恐惧浮上心头――我这是真的穿越了？居然还穿越成了正在行刑的死囚犯！
“我不想造太多杀业，所以把刀磨得很锋利，一点都不疼。我数到三你就朝着南方一直跑，然后就能跑到家了。”光着膀子的刽子手在我耳边轻飘飘地说道。
“一，二”我听着耳边低不可闻的声音，“三”字刚落音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浑身轻松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顾不上多想，只一股脑埋头向前跑去，不敢回头看一眼。
所有的喧嚣都在我耳边消失，我一路奔跑，不知疲倦，不知道自己奔跑的终点在哪里。
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死了还是活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有谁替我难过？就算没死，我又是谁？
脑中想着那个在刑场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想着想着，直到一个身形挡在我前行的路上。
“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真没死！”那个刑场上容貌清秀的女子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你没死就好！”
我震惊之中略微有些感动，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最后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女子单薄的后背。
3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混混沌沌。唯一清明的便是眼前女子那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
竹林深处一座小屋，她说那是我们的家。我便信以为真，不信又如何？终归是无处可去。
“外面世道那么乱，你就不要再出去了，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
“好！”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她一脸惊喜地望着我，想象得到她应该是准备好了无数种理由来说服我留在这里，我何不遂了她的意。
“可是，你是谁？我又是谁？”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到里面藏着的惊慌失措。
“你不记得我了？”她的眼泪在瞬间落下，“你居然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别哭！看着你哭我特别难受。”我不由自主想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还未接近她的脸，她的一滴泪落在我的手上，灼热的感觉让我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
我在宽大的袖子里抚摸着自己被灼痛的手，心里疑窦丛生，可是我不问，她不说。
想要问的话到了口边，碰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我只能将未曾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我先去忙了。”她转身离开，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白皙的脸上即使不小心沾染黑灰，也无法掩盖她的出尘气质。
于我而言，如今的生活就像一团迷雾，拨开迷雾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这个莫名闯入我生活的女子，她每天定时消失的一段时间究竟干了什么，我都不曾知晓。
入夜之后她从来不肯让我出门，只说是为了我好，却从来不曾解释为什么。
很多个夜晚，我都会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醒来，她却不知所踪。
在我想要出门寻她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房间里，我心有疑虑地询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却告诉我她什么也没听到，那只是我的幻觉。
我从来不曾见过夜里的夜空，只有一次，趁她不在夜出，我发现我看到的竟然是天空一轮红月，可是，我却不敢再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
遮天蔽日的竹林里，很多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天空，极少有太阳出现。即使偶而，我看得到太阳，火红的一团，却总也感觉不到温度。
这里的每一天，似乎都是循环往复的同一天。
这样漫长的时光里，我竟然习惯了她的气息。有她在身边，我就会觉得莫名地安心，不想过去，不问将来，仅仅只是看着她的侧颜，就足以让我抛却心底的疑问安然生活。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个女人愿意抛却一切，守着一方天地陪你到老，那她定是爱你入骨。
所以，我愿意，同她一起守着这方天地，直到终老。
偶尔，她会跟我讲起很多从前的事，她说他叫林浅薇，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说我叫宋成君，是一个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入朝为官，却因为耿直得罪了朝廷大官，沦落到被砍头的境地。是她用自己家传的玉佩换得我一命，我们才得以躲藏至此，安度余生。
不知道多少光阴逝去，她容颜未变，我亦不曾老去。
她对我的依恋与日俱增，我也在这样朝夕相对的日子里对她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4
她总会不时在夜里惊醒，惊慌失措地用寻找我的踪迹，直到紧握着我的双手才能再次安然睡去。
而我却从不曾做梦，直到最近，我一闭眼，总有一团白光在我脑中闪过，飘飘忽忽中，我便很快清醒过来。
睁开眼便看到她坐在我的旁边，忧郁的目光里写着欲言又止。
我安慰着她躺下，直到看着她再次安然入睡才能完全放松自己。
可是闭上眼睛居然又一次看到白光，白色的亮光里，一个白衣少年冲我微微一笑，所有混混沌沌的思绪都变得清晰了。
少年手里的水晶球散发着温润的光，我看见水晶球里的我自己，总是蹲在地上忙忙碌碌地整理着各种盒子、袋子之类的东西，然后坐在一个铁方盒子里穿梭在各种不同的地方，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交给不同的人，每天如一日，都是重复着同样的忙碌。
看着我的一脸疑问，少年微微笑道：“你好，我来自灵魂驿站707，我叫夜白，我来带你回去！”
他向我伸出手，我在犹豫中不知道该不该向他伸出手，浅薇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我的身侧。
“你还要再负我一次吗？”她看着我一脸悲戚。
此时的她一改往日的柔弱，红唇烈焰，拖在地上的长裙无风自动，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变得暗淡。
“别做无所谓的挣扎了，人鬼殊途，他终究是要回去的。”白衣少年依旧笑得云淡风清。
我看着少年向我伸出的手，脑中一片空白。“人鬼殊途，人鬼殊途，人鬼殊途……”反反复复盘亘在我脑中的这四个字如惊雷般讲我炸醒。
对啊，我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刽子手的刀那么锋利，只一刀就够我死透千百次。
我不知道浅薇是怎样将我这个已死之人留在她身边的？
“你以为苦心替他编织一场梦就能留得住他？你自己不愿过奈何桥，不肯入轮回，难道要他的生生世世都消耗在你制造的幻境里？”少年的笑容淡去，面容冷若冰霜。
“我就是要他做出选择！他曾经负了我，如今再次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看他是否还会有负于我！”曾经温言细语的浅薇此刻面目狰狞，仿佛在字字血泪地控诉着自己的负心郎。
“可是，再世为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他怎么选择？放弃做人的机会，选择陪着你这么一具千年白骨，在你编织的梦里耗尽生生世世？”
少年轻飘飘的眼神从浅薇脸上划过，“你在此地徘徊千年，就只为这么一个结局？是不是真的负你，你总要让他知道真相。”
5
少年的水晶球发出耀眼的光芒。我顿时头痛欲裂。很多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记忆都充斥在我脑中，记忆如同被拉快的时光轴。
我叫宋成君，出身寒门。林浅薇是母亲花钱替我买来的童养媳。
由于她做事勤快，又不多言语，所以甚得母亲欢心。
小小年纪的浅薇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在我伏案读书的时候她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帮母亲做事，洗衣、做饭、浣纱、织布。
渐渐长开了的浅薇眉目清秀，自带着清灵出尘的气质。我每每从先生那里回来，第一时间找寻的，都是那个让我读书时也忍不住偷偷去想的浅薇。
见过来私塾里替我送书的浅薇，同窗们跟我打趣，说浅薇是我的小媳妇，我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她就红了脸。
突然有一天，我从私塾回到家，等待我的不是热腾腾的饭菜和浅薇温润的笑容，而是倒在血泊里的爸妈和躲在麦秸里瑟瑟发抖的浅薇。
她大睁着双眼，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才缓缓出声：“我所有的亲人都是被这伙人杀死的。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娘把我塞进麦垛里，他们找不到我，就杀了爹娘，是我害死了他们！”
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浅薇，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浅薇不同寻常的身份。
我带着浅薇离开京城奔走他乡，每隔一段时间就换新的地方，浅薇坚持要我读书考取功名，她则以替人浆洗衣服和做一些杂事挣得我参加乡试的盘缠。
寒冬时节，每每看着浅薇红肿的双手，我都想放弃功名，与她做一世寻常夫妻。可最终还是架不住她的坚持。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入朝得官。
我以新科状元得皇帝亲封，官拜内阁学士。朝中局势我并不清楚，各路官员纷纷示好。我在各党派之间艰难周旋，分身乏术。
最让我受宠若惊的是丞相的抬举，他说自己一生无子，膝下仅有一女，初见我便觉得亲切。他派人帮我修葺府邸，引荐我与自己的门客认识，我感激于丞相抬爱，总觉得受之有愧。
我飘飘然地享受着被人追捧的感觉，等到安静下来，就特别想念浅薇，经历过这么多，我们总算苦尽甘来了，若不是顾忌太多，我真想马上将她接到我身边。
对于丞相，我心怀感恩。
我一直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所以，我想在仕途中好好报答丞相的提携之恩。还没等到我有所行动，丞相便提出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于我。
我承认，丞相的女儿确实是倾城之姿，进退有度，举手投足之间不失大家闺秀之风范。奈何我我心心念念之人只有浅薇，她替我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断不能负了她。
于是我委婉地拒绝了丞相好意，告诉他我已有妻室。他不愧为丞相，他只是略微垂眸，片刻之间已同我谈笑。
“既然如此，是小女无福。何不给发妻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我替你做主，让她做我的养女，从丞相府出嫁，这样一来，你依然是我的女婿。你放心，我这就派人接她入府。”
“谢岳父大人！”我起身深鞠一躬，除此之外不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浅薇托人告诉我，婚前不宜见面，那样不吉利，我便信以为真，只待婚后与她朝夕相对。
大婚之日，我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只以为，丞相府待他应是极好的，她的手竟也不似之前那般粗糙。
众宾客散去，我急不可耐地挑开大红盖头，新娘娇羞的脸庞却不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
盛怒之下，我冲进丞相府。质问他为何要将我戏弄于股掌之间？他轻推茶盏，语气呛然：“我终究是去的太迟了，不知何人已害她性命。看你情深一片，我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
我踉跄回府，原以为的苦尽甘来，如今只剩我一人苍凉一生。
自此，我无心去做任何事，只贪恋薄酒一杯，终日不知是醉还是醒。
提笔泼墨，皆是浅薇的眉眼，半醉半醒之间，指腹抚过画上她墨色的唇，心底的思念最终化成苦涩的泪。
6
一世心痛，泪眼朦胧中，我看见那个在我面前发丝飞扬，双眼通红的采薇，她早已失去曾经的清灵，变得狰狞可怖。
“是你负了我！上一世负了我，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还是负了我！”浅薇红着眼睛，仿佛要将我生生撕碎。
水晶球发出的光困住了她的身形，可她还是张牙舞爪地想要扑向我。
“你若真想他死，就不会替他挡了这一劫。你还是放不下他，放不下你心里的执念。执着了千年，可当真值得？”夜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负了我？”浅薇霎时间恢复了如常的表情，目光哀怨。
原来，浅薇的爹爹是当时的一个官员，因手握丞相的把柄而被丞相派人暗杀，当时的浅薇因为和带她的下人玩躲猫猫而藏在暗室里，才险险躲过一劫。她被那个下人捂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被人杀害。
当年幼的浅薇从暗室里出来，看到满目皆是触目惊心的血，她坐在已冰冷的双亲身边大哭。
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她的哭声，从尸体堆里将她带了回来，悉心照料。
后来，丞相得知她还活着，再次派人暗杀，我爹娘护得她周全自己却丢了性命。
所以，浅薇不顾一切地要我考取功名，只为有朝一日能替自己爹娘报仇。
直到我金榜题名之时，浅薇满心欢喜地等待我带她离开，最终等来的却是丞相的人。他们不是来杀她的，但是他们却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被带到丞相府，眼睁睁地看着我娶了丞相的女儿为妻，看着我在满座宾朋中掩饰不住的欢喜神情，看着我牵着别人的手，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可她不知道，我的欢喜只因我以为新娘是她。
她终于死心，一头扎进枯井之中。
直至变成一堆枯骨，因执念太甚，她入不了轮回，只能变成一缕幽魂，随着时间流逝，那缕幽魂有了自己的意识。
地铁四号线开通以后，她总是在地铁上来来回回寻找我的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我了，只不过我入了轮回，重新开启了另一段人生，她看见过我与莫晓白手挽着手或坐或站地出现在地铁上。
原以为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我，却在预料到我有危险的时候忍不住将我带入自己设置的迷障之中。
她改了我前世的记忆，原本只是想让我避开劫难，最后却忍不住想要永久地留住我。
在那个迷障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包括那个我被砍头的场景，那片竹林，那个小屋，还有那没有温度的太阳和我眼中的红月亮。
已成千年白骨的浅薇并不知道，只有在鬼魂眼里，月亮才是红色的。所以，在她制造的几可乱真的幻境里，那个红月亮已经出卖了她。
“如果不是你强行留住他扰乱了生死，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本来他应该已经死了，你留着他躲了死劫。明明为他强行改命增了阳寿，却将他放进幻境里耗损他的阳气。你以为你一个千年白骨就能为所欲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夜白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我愿替她承受所有代价，我已负了她一次，绝不会再负她！”我挡在浅薇身前，目光灼灼。
我看见有泪顺着浅薇清秀的脸颊划过，轻轻浅浅的泪，是欣喜，亦是解脱。
“人的眼泪代表执着，鬼的眼泪代表爱和重生。就为等这一句话，你执着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也不算白等。”我看着水晶球飘飘忽忽回到了夜白手中，再回头望去，哪里还有浅薇的半点影子，只留一捧白骨。
“回去吧！你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场千年的执念！”
“可是这一世，我怎么找到她呢！”
“你看那白骨，额前有轻微的裂隙……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回去吧！她替你换来的这一生，好好珍惜。”
7
“你终于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光线进入眼睛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小个子护士跟我打趣道：“你们快递员是有多累啊，坐个地铁都能昏迷这么多天。”
“我睡了几天？”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渴到发不出任何声音。贴心的小护士立刻给我递过来一杯水，我颤抖着双手接过水一饮而尽。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地铁里昏睡了好几天，才被乘务人员发现送到医院。那几天里，各大报纸头条都是关于我的报道，什么“快递员累成植物人”，“快递行业究竟有多累”……
这样的报道没几天又发生了特大事件，我就职的快递公司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造成伤亡惨重。我在昏睡中被失了业，同时也捡回一条命。
手机上收到莫晓白发来的消息：“对不起，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她微博上最近更新的照片上，她戴着一颗闪亮的钻戒靠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边，笑得一脸阳光。
我突然间觉得有些释然，昏迷的那些天里发生的一切，仿佛不是幻觉，而是我曾经撕心裂肺的一世。反倒是如今的生活像是一场可笑的梦。
这样也好，我也不必再找理由跟晓白提出分手。想起夜白水晶球里我日复一日重复着每一天的忙碌，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可悲和可笑。
离开北京，我一直在不同的城市中穿梭，只为找寻那丢失千年的情缘。
一个人，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却一直不曾停留。我相信终有一日，我能找到那个等待我千年的林浅薇。
我把自己活成了最狼狈的样子，蓬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青黑的胡茬……
跨越过万水千山，领略过万千风景，直到花光了我准备用来给莫晓白买房子攒下来的最后一点钱，我坐在一个边陲小镇的世界上，迎着夕阳擦着不小心落入眼中的汗水。
“哥哥，你怎么哭了？”我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小姑娘，和我一样褴褛的衣衫，清秀的面容，额头浅浅一道疤痕。
“你叫什么名字？”我颤抖着声音。
“我叫林浅薇。”
我一把抱住眼前这个小女孩，激动落泪“浅薇，我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你怎么哭了？”
“哥哥没哭，哥哥太激动了。”
“你带哥哥回家好不好？”
“我没有家。”
“那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终于有家了！”
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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