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景

一 早晨都是美好的

2017年11月20日 上午8点32分。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季的早晨，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久。虽然是冬季，但也认真发光的我们的这颗宝贵恒星的暖暖光线，穿透了艾雯单身公寓白色的简约棉布窗帘，固执的贴着她年轻的脸。艾雯翻了个身，慵懒的轻声呻吟，将一夜好睡眠和今天不用上班叠加所产生的好心情，连同抻筋拉骨带来的松弛感觉一同点火，互相催化，最后在她脸上绽放出了满足的笑容。正当她将头埋进松软枕头打算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她听到楼下一阵紧张的汽车鸣笛声，这个声音她认识，是搭档胡克的“小老鼠”发出来的。

“小老鼠”是一辆灰色的标志206，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太实用了，太能满足胡克的日常需求了，胡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老鼠。

胡克和艾雯是同年进入栏目组的记者，这是个位于北方边陲的小城市，并没有多少大学生愿意到这里工作。胡克是本地人，不想在大城市闯荡，所以毕业就回老家了。他是某传媒大学的毕业生，专业是广播电视编导，可大学里的很多东西他都还给了老师，惟一擅长一点点的，除了摄影，就是聊天。

胡克摄影就一般专业水平，没什么值得大书特写的。聊天那简直就是一绝，在大学的时候，靠聊天都能赚很多钱，就找老外聊，教汉语。老外很买他的帐，因为和他聊天太有趣了，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胡克都能聊的头头是道，其实半真半假，虚实不定，很多是他自己胡诌，很多又出奇的靠谱，这都得益于他爷爷。

胡克的爷爷是业余评书艺术家，在工厂辉煌的时代，他爷爷在厂里举行评书专场，下面听众有三千多人，每一段都掌声如雷，很多工厂退休老干部都印象深刻。老人家藏书丰富，一个厂里分的八零建二标准住房，有两个卧室，没有衣柜，全是书架。后来富裕了，买了一套三居，老人家和老伴住一间，其余的房间都是装书。

胡克从小总缠着爷爷讲故事，爷爷一讲就是半天。后来，胡克干脆自己翻看那些书籍，在小说与传奇故事中浸泡灵魂，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若为贤人著，闲书也渡人 。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几乎将爷爷的书看了个遍，对这个世界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艾雯拉开窗帘，从五楼向下张望，看见胡克抽着烟，向上看着她，向她打手势，要她下楼。艾雯用手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叫胡克用电话先说什么事，胡克点头。其实不用说，作为一名记者，她知道这方圆百里出大事了。

艾雯将电话设置成免提，胡克开始说话：今天早上突然发生的，刚接到报案，小清湾村的，死了个人，在河边发现的，早上到河边有人解手，看见河里的人，报案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前，我刚和我爷吃完早饭就接到电话了。

艾雯此时正在洗脸，她已经把洗面奶挤到手心上了。胡克继续说道：镇派出所正往那里赶，市局也派人了，到现场的时间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主编说，给镇派出所多些露脸的机会，市局的就是来看看，不一定管。

艾雯的脸此时白白的一片，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考虑男人刮胡子得是个什么感觉？她假装手里拿着剃须刀比划着，同时对着手机说：采访得全面，不管是哪的人，都得在这个过程中盯紧，一会儿到现场见机行事，挂了吧。

胡克挂了电话，将手里的烟头扔掉，上车检查装备：sony ex2录像机，zoom录音机，cannon 5d3 单反相机，华硕笔记本电脑，装着各种备用电池的小腰包，两包中南海，一个zippo打火机，各种充电器。胡克一一检查，然后装回到包里放回后座。清理了一下副驾驶的位置，下车，坐到副驾驶位置，等艾雯。

驾驶室的门开了，清新的香味先被冷风吹了进来，胡克觉得今天将是美好的一天。艾雯上车后，先表达了对小老鼠的想念，环视了车里一遍，然后看了一眼胡克，扬了下眉毛，轻佻嘴角，算是打了招呼。胡克从口袋里掏出豆浆和压扁了的油条递给艾雯。艾雯接过早点小心放在车门手抠里，说了声谢谢，拧动钥匙，启动引擎，状态良好的小老鼠轻微呼吸，带着两人开出了小区。

沿途风景很漂亮，有一条河从小清湾村穿过，蜿蜒曲折一直到市区。她们选择沿河行车，拍一些小清湾的空镜头。胡克一直在忙来忙去，先是打电话和市局确认时间，又给小清湾村所在的镇里打电话，确认现场具体位置。在笔记本电脑里整理稿件。拍摄。

在村口处，小河转了一个弯。从东边流过来的小河向北转去，因此在这里形成一个河湾。在内弯里的村子就叫小清湾。与河平行的公路位于河面高度五米的小山坡上，一路都能看见这条蜿蜒的小河。

胡克端着摄像机，拍着艾雯，艾雯向后躲闪，摄像机就拍到了车窗外的小河。

胡克看了眼取景窗，看见了几棵柳树长在河对岸，这边有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少年，站在岸边看着柳树，也看着这美丽的河畔风景。

河水清澈，河岸边有一些石块，大概是以前用来停船的码头的遗迹。石块中长着一些草，对岸有一片芦苇。此时河面升腾着水汽，氤氲的渲染着对岸的树影和村庄。真是美如画啊。胡克感叹着，将摄像机又对着艾雯，真是美如画啊。胡克又感叹了一遍，艾雯转向摄像机，又转了回去，没说话，专心开车。胡克觉得无聊，把摄像机关了，认真的对艾雯说起了话。

我爷爷和我奶奶，都是一个单位的，我爸爸和我妈妈，也是一个单位的，这说明了什么？

艾雯一脸茫然，问，这能说明什么啊？

这说明，胡克把摄像机放在腿上，认真的说，在一个单位工作很容易成为两口子。

哦，艾雯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了。

明白了？

嗯，明白了。

真明白了？

嗯。艾雯点点头，快速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开车了。

不，我觉得你没明白。

我明白。

那你说说，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已经到了。

二 死掉的人如何说话

陈尸现场就在河边，被绳子绑着左脚，系在河边的树干上，尸体就趴伏在河岸边。

警察和法医在现场搜集证据，刑警郭永成是小组长，现在他在现场外围观察环境，镇派出所干警正在协助法医。法医于晓晓正在检查现场。

从车上下来，艾雯直奔刑警郭永成，胡克跟在后面，边快步走，边打开三脚架，同时寻找最佳拍摄位置。

艾雯拿着mic，站在郭永成身后，礼貌地喊了一声，郭大侠！

郭永成回头，哟！这不是艾大记者嘛！有日子没见啦！伸手与艾雯握手，然后与胡克握手，仍然对着艾雯，上次那个案子因为你的有力报道，收到了良好的社会效果啊，谢谢你们。同时转向胡克，把口袋里的烟拿出来了，递给胡克一支，胡克把三脚架放好，和郭永成一起抽烟。

郭永成大致把目前的案情讲了一下，还有一些详细信息要等法医的分析。

正式拍摄了，胡克和郭永成把烟熄了，三个人各就各位，艾雯提问，郭永成回答。

请问，案发现场是第一现场嘛？

这个要等法医的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