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里住着老奶奶

有座老房子，住着二奶奶和三奶奶。

门外满是果树，矮小的门户里，曾经也是住着几户人家。自我记事起，院子便是破败的，小辈们搬走后，老房子就变成了大家的杂物间，很多地方年久失修都会漏雨。

进门是石子铺砌的小院，左右两边都有篱笆圈起的一块儿圆形的小菜地。当然，他们的主人分属于二奶奶和三奶奶。现在想来，小院却是印着青石瓦巷的模样，或许是因了记忆中院子里的石子路面，时常是潮湿阴郁的，热闹的石子油光发亮，害羞着的已是青苔常伴。那个时候的青苔长势很盛，时常不慎打滑......

小院左边正对的是二奶奶的厨房，往前穿过小院，是中庭，中庭过道仿佛一条三八线，左右划开分别是二奶奶和三奶奶的房间。平时二奶奶和三奶奶也基本没什么交集，一般待在中庭玩儿的小孩儿也是不太敢往左逾越过线。

中庭门框起得很高，门框两旁各连着一个小石墩，因为高度的关系，小孩儿老喜欢往那儿坐，大人见着，会说坐了长不高之类的谎话来恐吓好小孩儿们。中庭两旁堆满了柴火和稻草，好一个玩耍的小乐园。边儿上立着把三四米高的木梯子，小男生们老喜欢往高处爬，甚是显得男子汉些。

往前是个宽大的露天天井，右侧是三奶奶的厨房，最后便是正厅。若不是中间连着三奶奶的厨房，中庭和正厅便算是两座独立的房子。当然，正厅两旁是各门各户的房间，因早已堆成杂物间，所以至今也没踏足过。对于孩童的我们来说，那些从未涉足的房间都该归类于小黑屋同等，昏暗又神秘......

被“黑化”的二奶奶

二奶奶和三奶奶是妯娌的关系，印象中的二奶奶常着乌色衣衫，梳着长长的辫子，偶尔遇着她刚洗完头发披散着，竟是长发过腰，两鬓霜白，乌霜参杂。对于当时孩童的我们来说，这个形象总不是个慈祥老人的模样。

调皮小孩难免皮痒欠打，没事总喜欢故意挑衅二奶奶的威严，在二奶奶的房门前跑来跑去，换来二奶奶的阵阵咒骂声，然后大家哈哈大笑。无聊的时候，我们也会跑到二奶奶的房门口，悄悄探出脑袋看二奶奶在干什么，然后跟她打招呼，遇着她心情好的话，就可以壮着胆子跟她聊聊天，然后主动要求帮她打水浇菜。可是二愣小孩儿哪里知道菜该浇多少水，该施多少肥，只管一门心思“做好事儿”。最后铁定是会换来二奶奶的一顿嫌弃，“够了够了，菜都要被浇死了，哎......!”

当然，遇着她心烦气躁的时候我们更没好果子吃。大概小孩心态就是，我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你越是不理我越上头，时不时的叫个不停，换来二奶奶的大声呵斥我们走开，然后装腔作势的扬起手，一副要追出来打得你屁股尿流的模样。也是奇怪的，记忆中却从未见她真正的打过我们任何。

三奶奶的“高光”时刻

想来，年轻时候的三奶奶，定是个肤白貌美的温柔女子。做事慢条斯理，没有半点儿村气，齐肩短发挽在耳后，倒像个支青模样。每次洗完头发，会拿个小板凳在院子前晒太阳，不时拿起梳子梳理一下，也是个极爱美的小姑娘呢！

然后自己默默的也去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三奶奶的边儿上，听她说一些过往的故事，或许关于她自己，或许关于左邻右舍，也或许关于我的爷爷奶奶。时光荏苒，唯一还记得的是，我听得入神！

那时候，我每天最大的乐趣不是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儿，而是可以帮三奶奶干活，到点了就催着，三奶奶你今晚要不要吃这个菜，我帮你摘；三奶奶你今晚吃什么，我帮你做饭；三奶奶我帮你扫下地；三奶奶我帮你打水；三奶奶......

每次只要三奶奶答应让我帮她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仿佛自己得到了恩赐，可开心了！在家老被嫌弃懒，我妈都不知道我还曾有如此勤奋的一面吧！

所以，二奶奶会打骂人，三奶奶为人和善慈祥，这便是小时候的我对二奶奶和三奶奶的印象了！而现在想来，那时候喜欢帮奶奶干活，大概就像现在的小朋友会扶老奶奶过马路是一样的心情吧！

再忆过往

时不时会听老爸说起三奶奶，然后也会趁机问些长大后才有的八卦疑问。

某次晚饭过后和我爸聊天聊起三奶奶，说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和三奶奶很要好。据说奶奶绑着两麻花辫子，是个手脚利索的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

老爸说，奶奶病逝后没多久，他就辍学了。本来就是个放牛郎，心思怎会在学堂，三天两头寻思着别人家哪里的作物长势更好，如此也是必然的。说起他第一次外出工作的时候，爷爷没给他一分钱，倒是三奶奶给了他几十块钱，那个年代，几十块钱无疑是笔不小的数目了，特别是对一个即将要背井离乡外出工作的小孩儿来说。老爸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我只能看着地板，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我想那一刻，在我和老爸的记忆里定是有些情绪是共情着的。

每次在外看到慈祥的老爷爷老奶奶，都觉得莫名亲切想亲近。只要他准备开口和我说话，我都觉得即将是个温暖的故事。

其实对老房子一点儿都不熟悉，很多地方也没去过，只是因为熟悉那个房间，那个厨房，那个稻草堆旁三四米高的木爬梯。想起老房子，会亲切，带着我和三奶奶的回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甚至想不起曾和谁在那儿一起玩儿过些什么孩子把戏，却始终记得午睡醒的三奶奶等所有小伙伴们都回家之后，让我从墙上的杂物袋里拿出她特意给我留的彩色软糖。嗯！糖真的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