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诗/ 砚小鱼
一个人倒了,掀起一群人的盛宴
他们早已厌倦,低眉顺眼的春天
举起大旗,跟随着狂欢的人群
攒射冰冷的厥词
火热的嘲讽
阴沟里的老鼠,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摇大摆地跑出来
在腐烂的躯体上跳舞
倘若凶器被无数双手投掷
便没有人会因此获罪
他们大笑着抱成一团,假装相爱
直到自己被一根稻草
绊倒
当第一眼看到砚小鱼这首诗时,内心便涌起想要解读的冲动,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也想看看沉下心来之后,对这首诗的感觉是否一致。
于是,只在诗后留下一句简短的评语:盛宴的狂欢与反讽,就在绊倒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难得有些空闲,我立即想起了这首诗。再次重读,当初那种激荡的感觉又翻涌过来。
我知道当初的直觉是对的。我不是诗评人,但我愿意倾尽我所能,一一解读这首诗。
“盛宴”是所有人的狂欢。因此,我们不得不从“狂欢”入手。这里必须提及一个人,那就是苏联文学理论家巴赫金,他从西方的拉伯雷和中世纪民间诙谐文化中发现了“狂欢化”理论。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节日的庆典”,在庆典中人们化妆游行、滑稽表演、尽情狂欢,短暂地消除等级,全民共同参与到这一“规则”中,神不再是神,人也不只是人,人神处在一个平等的世界,与等级分明的现实世界相比,这个世界被称为“颠倒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诙谐、夸张、反讽无处不在,形成了两个层次的维度。
一个是官方的世界,即现实的统治与被统治的世界;一个是狂欢的世界,即平等的、乌托邦式的短暂世界。
狂欢化的世界感受无疑是一种释放压力后的短暂的自由感,是人与人平等相处,个体融入主体的现实感和脱冕之后人人成为无冕之王的欢快感。
因此,小丑可以成为英雄,无赖也可以成为国王。荒诞感、滑稽感和喜剧感充斥其中。
我们试着以这样的理论去观照砚小鱼的《盛宴》。
首先,诗人开篇就营造了一场“死亡”盛宴:因为一个人倒下了。
如果这里隐喻为象征着统治者的“国王”倒下了,民众厌倦了低眉顺眼,蝇营狗苟,于是举起了反抗的大旗。
但吊诡的是,推翻国王的并非是民众,而是那群“狂欢”的人,民众只是加入队伍,大放厥词、冷嘲热讽而已。
可以说,这样的“言辞”是苍白的,无力的,对“国王”(权力)的毫发无损的。
因此,诗人接着运用一个比喻,刻画了这类民众的“嘴脸”:阴沟里的老鼠。盛宴的舞台给了他们表演的机会,惩戒的权力已经“倒下”。
然而令人感到滑稽、荒诞和反讽的是,他们只敢在“腐烂的躯体上跳舞”,他们谨小慎微,确定无疑之后才敢做出“大胆”行为。
在这个世界中,他们成“国王”,他们寻求到了“平等”“自由”,因为他们是“众人”,法不责众,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相信这把火烧不到自己。他们从武器身上寻求不到任何的“罪恶”感。
于是,他们开始寻找欢乐,“他们大笑着抱成一团,假装相爱”。读到这里,不得不佩服砚小鱼的诗歌直觉以及她的诗学逻辑:解构。
这一词,我在诗人的诸多诗作中常常感受到,这也是狂欢化理论和后现代主义的解构、去中心、去崇高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大笑”是狂欢的起点,而“相爱”是最甜美的狂欢。但却是反集体的,因为“相爱”只关乎两个人,是两个人的“个体世界”。
这是“集体世界”所不容的,注定会被“绊倒”,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哪怕只是“假装”。
到最后“假装”成为了解读本诗的钥匙。
盛宴的狂欢营造了一种虚假的幻想,对权力的推到是假象的,因为举起大旗的人何尝不是要树立一种“权力”?
“忘记了身份”的老鼠也是假象,因为短暂的乌托邦之后,他们必定“熟知”的自己的身份。
所以,不难看出,一切的欢乐,就在绊倒的一刹那烟消云散,如同盛宴结束,人们回归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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