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插班生,从农村插到城市,乡下学校的从平衡班插到城市中学的重点班。插班前,也许我会因为插到重点班而庆幸,插班后,却背负了今生不曾有过的包袱。插班后,我才了解了重点班的结构,并不是由所有的好学生组成,但的确这些学生无一例外的是家庭条件好亦或有着某种特殊的社会关系。学生家长不是这个局的局长,就是那个行的行长,我是为数不多的农民子弟。起初,并没有在乎自己的身份。读书数年,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光彩,因为大家比拼的是学习,当然,在农村,我的学习成绩一直独占鳌头。因此,无论家庭经济条件怎么样,在学校与同学之间,我一直享有优越感。
城市与农村最大的差别就是朴实,包括老师在内。农村时,老师们亲近,他们经常会询问我们住校习惯不喜欢,吃的饱不饱,甚至我们跟老师的个人关系很“哥儿们”,但在城市就不一样了,老师们的穿着打扮自然是要精致一些,女老师们几乎个个化妆,男老师们风度翩翩,连出口的言语都不一样,他们除了过问学习外,更多的是打探每个学生背后的家长是做什么的。我也曾被老师问到过,我的回答很坦然,我的父母亲都是农民,做点小生意,在城里租房子住,可能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我家,在我们村里,就算好的了。那个时候,举家从农村走出,已经是村里人羡慕的对象了,但从老师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是欣赏,而是一种表情的怪异转换。
令我想不到的是这种怪异的表情在日后的学习中,老师们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班主任有个爱好,就是晚自习找学生谈话,许多学生避之不及,但是我永远的期待。我也期待老师能走进我的内心,诉说一番初入陌生环境的彷徨,得到一番学习成绩不见起色的指点,但直到毕业,也没有等待来一次交流的机会。渐渐地我才发现,那个时候,老师约谈的学生几乎是有背景的学生,他们叛逆,他们的家长也与老师熟识。也许,所有的老师都会重视两类学生,一类的学习好的,一类是调皮的,中间那一类不温不火的几乎要被老师忽视掉了,我自然不属于前两类,不调皮不捣蛋,学习成绩还不至于太差是我的属类。我能看到所有老师们对不同属类学生的不同态度,有的给个笑脸,有的给个冷脸,有的则是死鱼眼。那个时候,我记得有几位老师很会骂人,骂的五花八门,虽不曾挖出祖宗八代,但人体器官被骂了个遍,也有老师很会挖苦人,挖得人脸上硬生生的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多年以后,也许,老师已经不记得什么了,但受过伤的学生永远记得。
在毕业数年后,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上大学,没有毕业,依旧青春,所以聚会自然显得有些随意,因为未来一切没有着落,谈未来,仅限于专业,谈过去,就是当时班里面的那些糗事了。我自然不会成为糗事的主角,因为性格内向,从上学时期到聚会中,我的同桌——一位极其美丽热情的姑娘,她一直照顾我的情绪,才导致我不至于太过尴尬。看着同学们活脱脱的“忆往昔峥嵘岁月”,而我则是永远的观众,因为我是插班生,与同学们晚结识一年,显得有些生疏,好在同学们不弃,聚会依然叫上我。
唯一奇怪的是,同学聚会,他们并没有邀请一位老师参与。在聚会结束时,我听到一位同学义愤填膺地说:“某某老师,我会记恨她一辈子!”他是一位调皮的男生,学习成绩不佳,因为与别的代课老师有着某种亲属关系,所以虽不曾被批评,但经常借此来挖苦这位学生,如此的恨,想不到当时的伤该有多深?我几乎没有听到同学们过多的谈到老师们对他们的好,反而更多的是揭开记忆中一抹一抹的殇,难道这是一次“受伤孩子”的聚会?可他们当中,分明有当时我极其羡慕老师“宠爱”的他们呀!
难道,大家各自的伤口不一样深?
我不知道那位恨老师一辈子的男孩方面遭遇了什么,至少,到聚会时还未平息,而时间过去大概已有七八年,我不知道老师当年做了什么,但我肯定的是老师用成绩给他“判了死刑”。这位老师,在我的记忆中,也似乎从来没有过慈祥的一面,虽然她已经在当时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太太,出了名的严厉,她是学校的优秀老师,是家长们追捧的对象,甚至是全国的劳动模范,但成了我们这群“受伤孩子们”记忆中的“魔鬼”。毫不客气地说,假如数年后在路上相遇,我是不愿意与她打招呼的,因为总会想起曾经上学时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和她那张冷冰冰的脸。
我一直对于此耿耿于怀,虽然未曾与老师再重逢,每每想起,就像黑暗中的日子又被打开。那个时候,我的成绩开始下滑,因为我几乎无心将精力放在学习上,好在还算有底子,顺利考上了高中,才没有被老师彻底的看不起。
数年后,我也选择做一名教师,自然也踏上了“老师”这个行情,喜欢成绩好的多一些,批评调皮的孩子多一些,但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忽视任何一名孩子,我也不会在孩子们犯错后在最害怕的那一瞬间让他们下不来台,我会给他们一个缓冲的空间,以至于孩子们总说:“老师,你批评的时候说话总不算数。”是呀,没有批评,但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何必多此一举?我选择师生之间彼此放过,彼此理解。
在教室里,每当看到角落里的那个安静的孩子,我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带着他们走进班里的活动,走进孩子们的内心。当我看到孩子们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而彼此疏远时,我甚至成了他们的“和事佬”,我故意在活动中将一些孩子分到一个组,让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我也不会单纯以成绩论英雄,总会在教室里让孩子们感觉到存在的价值,更不会以家庭经济条件来区别对待,甚至在某些特定节日,学校里鲜花乱窜时,我特意叮嘱孩子们不许送花,从而避免了经济条件较差孩子们的尴尬。上课的时候,我也不会把回答问题的机会留给学习好的同学,我会公平的给每一个孩子展现自己的机会,因为他们都是曾经的自己。数年后,我对于当年老师不当的方式早已释怀,因为他已经成为我从事教育的一面镜子。
老师,当你有能力给孩子们一束阳光的时候,千万不要用你的冷漠给孩子们拉上窗帘。因为那些孩子也许不是你眼中成绩最好的学生,但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2021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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