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原篇
出了医院,一道太阳的白光直射过来,使秦山原完全睁不开眼睛。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再严重下去要插导尿管的。”
泌尿外科医生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还在他的脸上故意多停留了几秒种。尿频,尿急,尿不尽,尿痛、尿道结石,细菌感染,前列腺炎,膀胱肿胀,肾功能衰竭……医生说得连秦山原都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排尿困难”患者,优秀到所有的症状和发病的可能性都准确无误地属于自己。
那医生看起来有30多岁,正值一个男人自信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年轻,自负,博学,专业,再加上医生这个职业带来的优越感,一切都那么似曾相似,秦山原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然而现在,他却连男人的撒尿问题都解决不了。
不仅仅只是撒尿,男人撒尿不痛快,在其他地方也不痛快。我秦山原是谁?他妈的,在女人面前我就从来没有……可是,看看现在的我!
秦山原狠狠地扫了一下医生的裆部,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嫉妒起来,他突然觉得只要能让自己撒尿痛快,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对,女人,可以不要的,女人,他妈的都是祸水。
在医生面前,秦山原努力压住内心的咆哮,保持着一名大学教授应有的尊严。大学教授,那可是他最后的王牌。他想起了前些日子院里领导找他谈话,说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告他性侵女学生。完全不是这样的,是那些崇拜他的女学生们主动的,这个能怨我吗?当年在海陵县,整整四年啊,多少女人投怀送抱过来,不也是没有出事吗?怎么偏偏就赶到一块儿去了呢?别提海陵了,要不是为了躲避调查,我怎么会提出去海陵找露天电影的资料呢?不去海陵,我怎么会去扎下?什么《露天电影对中国农村文化的影响》,什么《露天电影的发展史》,这些狗屁论文!
接着是各种检查,秦山原已经记不清脱了几次裤子了,委屈,羞愧,还有发泄不出去的懊恼和耻辱。医生说两个星期后来听结果。
医院外面,太阳地里,热气中散发出一股尿酸味儿,秦山原知道这味道来自于他的内裤,刚才一系列的检查使他认为自己的膀胱应该是空的了,可是总有失败的尿滴落在上面,使他束手无策。
8月的太阳太大了,到处骚哄哄的。秦山原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折叠伞撑到头顶。只有在黑布下,他的膀胱才舒服些。看着手里一堆的药,不觉全身的气又愤怒起来,气愤之下他咬牙切齿:孙伯让!孙伯让!
那一天,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孙伯让的家里出来的。
孙伯让篇
孙伯让认为自己这辈子做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把秦山原给放了。
他扔给秦山原一条自己的花裤衩,“换上!给我马上滚出这里!”那花裤衩竟然准确地挂在秦山原歪着的脑袋上。
然而他发现秦山原没有动,这才想起捆在他身上的绳子。孙伯让看了看臭蛋,臭蛋也看着他。他收起了刀,“他妈的!”呸了一口,用手去解。
绳子捆得结实,秦山原在椅子上没老实,一夜下来绳子更紧了。孙伯让骂骂咧咧地解,当他最后从椅子腿上抽出绳子的时候,秦山原直挺挺的身子连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不知道哪家的鸡叫了起来,接着更多家的鸡也跟着叫了起来。扎下的白天,这会真的亮起来了。孙伯让把窗帘全部拉开,转身去打开了门。
秦山原麻了一夜的身体慢慢复苏,手脚上的勒痕清晰可见。他扯掉脸上的花裤衩,咬着牙坐了起来,臭蛋的明亮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下半身,像看一个怪物。
秦山原这才意识到裤子是湿的。孙伯让进来了,“我老婆的裤子还没扔呢,给你找一条?”
秦山原抓起自己的包,狠狠地瞪了一眼孙伯让,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屋里,孙伯让靠在白墙上笑了起来,继而眼泪也跟着出来,臭蛋也跟着傻笑起来。孙伯让骂了一句,“回家去,干爸要睡觉。”
臭蛋不走,拿根树枝在秦山原尿湿了的地方画圈圈儿玩。“我要告诉我妈,大人也尿裤子,大人也尿裤子。”
孙伯让上了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林秀秀还是为了他自己,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他想告诉林秀秀,那个畜生根本不记得你,你亏大了,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忘不了林秀秀的话:你不是男人!我就跟放电影的好了,你能怎样?你有本事也把我跨在裤腰带上啊!
这么多年,孙伯让也看过医生,吃过药,但他不敢去试,即使林秀秀跑了之后,他也没敢找别的女人试一试,就像当年一样,他依旧没有男人的雄风和自信。多少个露天电影的夜里,他明明知道林秀秀跟秦山原干的那些坏事,却还在帮着那个畜生放电影。
要不是林秀秀总拿秦山原跟我比,做梦都在喊秦山原的名字,我他妈的也不至于……这个仇终于报了,终于报了!
“花花伞,花花伞!他的伞,他的伞!”臭蛋突然叫了起来。
孙伯让看到臭蛋手里举着一把花伞,“拿走,拿走,滚回家去!”
“妈!妈!花花伞,我有花花伞了!”臭蛋抱着伞一边叫一边往外跑,“小狗日的,不学好!”孙伯让冲着门口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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