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当归姑娘 【“她说”系列第八篇文章,只写关于“她”的故事和情感。】
她踢掉高跟鞋,盘起双腿坐在沙发上,长长的波浪卷,妥帖地、慵懒地散在后背。
取出打火机,娴熟地抽出一根烟,手轻拢,点上,烟火星一闪一闪,明明灭灭,吸一口,缓缓吐出。
我有些反感,但是还是倒了两杯水,递给她一杯。
别人的生活,你不能置喙;旁观着,冷漠也好,不会有太多矛盾。不去关心,以免日后生出祸根。
人大抵如此心态,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你家房子很不错,很温馨的嘛。”她开口道。
“还好,花了点心思装饰。”
“就是太文艺,太干净了。弄得我有点不习惯。”她补充。
我微微一笑。
“可以开一下电视吗?”她询问。
我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室内瞬间涌入了声音,平时一个人不觉得安静,多了个人反倒显得屋子里有些陌生。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自小学毕业之后……”她的声音不小,几乎被电视声音盖过。
我调小声音,转头看她。
“十几年了吧。”
“是啊!”
“但是你还是那么漂亮,更加成熟性感了!”我微晒。
她顺着我的话音,撩撩长发,挺直了纤细的腰。绽开妩媚的笑,道:“那是!姐对自己的身材还是蛮自信的。”
“是啊!不然那时候他们也不会为了你打起架,还闹到了区政府去。”记忆突然就云卷浪涌而来,话那么自然地就脱口而出了。
这时,她左手的烟,已燃尽,她就着垃圾桶里的厚塑料壳,轻轻捻灭烟头,伸手拿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待一丝一毫的停滞和犹豫。我想起,曾经她也是这般美貌性感,又干脆利落地出现在六年级的班级门口,吸引了全班男生女生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愿意和她交朋友,因为她从城里来,见多识广,好玩的东西很多,会的事情也很多。
“我那时回乡下念六年级。想必你也听说了,你们听说的,都是事实。”她咽下水,答道。
我起身给她添水。
“我的确是因为和别人打架,才被退学的,才会进入你们班……不对,应该是我们班……”她摘颗果盘里的提子丢进嘴里,轻松地说道。
我出声提醒她提子刚买回来还没洗,起身拿过果盘去洗。
她耸耸肩,伸手掰下一小串,边往嘴里丢边说:“没事。我告诉你哦,那时候我是知道那些男生都挺喜欢我的。所以,我可劲儿地美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
“不,你应该想过的。在你同时‘勾引’小六子和迦容的时候,你不会不意识得到。”我出声质疑,洗好提子,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在单人沙发上。
“嗯……”她偏头想想,“可能吧,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觉得了。迦容俊秀,小六子阳刚,他们那时十六岁,读六年级,可见脑子又多笨。”
我脑子回想一下,的确如此,不过以前乡下人读书就挺晚,我也是如此,所以这么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时,她时而和迦容好到一块去,时而和小六子一起咬耳朵,自然引起了双方的怒火。同是健壮、血气方刚的乡下青少年,见不得别的男生勾搭自己喜爱的女孩。于是,同属不同村庄的迦容和小六子,形成了各自的阵营,各种“阴谋诡计”都使用上,什么破坏对方的代步自行车,扔掉对方的作业本,给对方书包里放进某种恶心的生物,等等。而所有的女生,包括她,都在看这场闹剧如何结束。小升初考试,根本不是他们在意的,那时班上的大多人,都会在那一年毕业后,走上社会摸爬滚打。
冲突是在一个暖洋洋的春日午后发生的,据说是小六子忍不住推迦容一把,看到兄弟摔倒在地的男生们,一哄而上,双方举起椅子就砸。教室的那两排桌椅,在事后全部报废,所有参与这场争斗的男生,几乎都挂了彩。而胆小的女生,早就尖叫着逃到教室外,睁大眼睛目睹了全过程。直到老师和校长来了,方才停歇。
而我因为参加了县里的一个竞赛考,缺席了这场“好戏”,很多年里,有人跟我说起这件事时,竟会为我遗憾。我有什么遗憾的,至今我也没想太明白。可能事实比我听到的还要壮观些吧。
她也陷入回忆,轻轻跟我描述这件事。
第二天,两拨男生,浩浩荡荡地挤进了区政府办公室。那时的区政府办公楼新建不久,石灰的味道尚未散尽,又混杂了一群男孩的汗味,直把乡委书记熏晕又气晕。两边男生都不退让,逼着书记表态支持哪一方。倒好像把她这个当事人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后来,我才想明白了。他们争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他们所谓的义气和男孩的自尊。后来书记让我表态的时候,我全部否认并拒绝了,当时走出区委办公室的时候,爽爆了!”似乎那种感觉还停留在她体内,可以想见当时她的爽快利落的处理方式。
其实,这也是她一惯的作风,惹事了就逃。逃得越远越好。就如她从城里逃到乡下一样。
“打架那时你不在,你不知道,当我看着他们举起椅子,试图打倒对方的时候,我心里毫无波澜。我甚至觉得,生命真的毫无意义。这些人那么肤浅地爱上我的美貌,内里是如何的空洞,就如学校操场上疯长的芦苇一样,梗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前方的电视看,似乎能看到过去,那些发生的事就如一帧帧画面,在面前放映一样。
我默然。
“你知道吗?迦容初二那年,和同校同年级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并且搞大了人家肚子,于是十九岁不到就喜当爹了。”她仰起脸,看着我笑了,那双发光的眼睛,好像要告诉我:看吧,我当时的感觉有多么正确。
“其实这件事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了。”我实话告诉她。
“也好,至少说明当年我并没有‘耽误’了他们。”她无不惆怅地说。
“嗯。”
“还是你好,过了这么多年,最想念的还是坐你后桌,戳你聊天的日子。”她感叹道。
我难得开心笑一回。
都过去了,那些张扬放肆的日子,那些嫉妒她的活力和美丽的日子,那些看不惯所有人都围绕她转的日子,那些我和她曾亲密无间的日子。
要对时光心生喜悦2018/08/01 于STU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