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于2016-12-02 ,由新浪博客搬迁而来)
味在铅华浓淡处
--赏读《桃花赋》随感
文/柯其正
我与吕兄认识已有几年,知道他钟爱古文并擅长赋体文。运思成赋而且赋味甚浓,没有古文的厚实功力和驾驭语言的灵气,是难以胜任的。从他能把一篇赋文铺写得儒雅厚重、文采斐然、古色古香可以看出,桐城文化对他的浸染是很深的。赋,本属《诗经》“六义”手法之一,至屈原、宋玉之后始分立成体,随汉赋和状写草木禽类等篇什出现后,乃分出大赋和小赋。吕兄的《桃花赋》就属于拟物抒情的小赋之类。
赋文讲究铺采摛文、体物写志。其中,小赋皆讲究以物兴情,以情观物,故词必巧丽,义必雅正。这篇《桃花赋》以减少用典的平易流畅、骈散结合的灵活句法和摇荡生姿的丰丽词采,生动状写了桃花盛开的妩媚热烈和深沉的人生体察。给人有初读不忍释手,再读咀嚼难尽的余音绕梁之感。
赋中明里铺陈桃花,其志却深隐于桃夭之外。作者采用卒章显其志的结构手法,先尽情驰采,状写春桃妩媚妖冶、摇荡心旌的姿容,以喻人事浪漫风情的韶华春色。进而申发感怀,惜流光易逝、铅华难驻、知己谁属,结尾归于顺天无为、花开花落任自由的平淡,可谓是∶阅尽铅华归淡泊、无需浓抹自风流。
文中开篇以侧面勾勒和正面白描互为观照的手法,烘托桃花妩媚。“梨花欺雪”虽能“静怀”,“杏花胜粉”虽能“心怡”,但终归少了桃花的几分妩媚,唯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灿然妖冶,才堪当千古惊艳,令尘心摇荡不已。随之,在第二段不惜泼墨细描,分陈驰采,从蓓蕾初开的“腼腆”“莞尔”到“灼花盈树”的“采采离离”,从远望胜霞到迫察若处,从饮露欲滴到沐霞如醉,把一园桃花铺叙得仪态万千、光彩照人,到“微风吹拂,枝颤颤如招手;细雨濡润,花脉脉而含情”时,桃花华容婀娜、热烈浪漫的形神兼备之美已令人神驰骨酥了。然而若专陈桃花自然之态,则不免流俗。作者之意恰恰是在以桃花的鲜丽华艳喻示人事。你看“蜂飞蝶舞,鸟呼雀应,临空闹春;才子士人,红男绿女,信步踏青。脱樊笼而慕鸟高飞,返自然乃悦心怡情。”这样如花盛开、蜂飞蝶舞的闹春时节,才子士人、红男绿女,谁不怜惜?!谁不渴望趁时放飞比翼凌空的爱情和事业理想呢?!至此,自然的春光和人事的春光、爱情的梦想和事业的期待相互映照、融为一体了。
然而,毕竟不似自然春去春回、桃花依旧,及至人事则是春光难驻、华年难再。作者在“洗净铅华,青丝成霜”“吹散浪漫,稚气阑珊”的“低头暗叹”时,“遥想硕果累累枝头,仰面吟唱”中,不禁道出“红颜无数,知己谁属”和“花落几许,任其自由”的隐隐心曲。由此我们不难窥见在流光洗净铅华浮艳、狂风扫落稚气狂热之后的从容、淡定与平和的心境。而收藏在波澜不惊的心湖中的人生体悟,是苦乐交织、喜忧参半的那份收获和些许怅惘,以及知己难觅、顺天乘化的那份禅定。
从审美观照的思路上看,这篇抒情小赋从桃花灿然光鲜到洗落铅华的反观思索,是直觉华表的外部观照逐渐进入内心深处的人生沉淀之感,恰似回波荡漾的春水走进一湖深秋,从稚气天真的快乐逐渐归于深沉感慨的平静。这与作品的整体风格和作者走向中年的人生历练是完全一致的。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说:“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一篇成功的佳赋必定文质相称,深沉而丰富的感情申发离不开富有表现力的丰丽词采和恰当的技巧。这篇赋从艺术表现上看具有以下几点特色:
首先,铺陈的语言色彩浓淡结合,虚实相映,令人咀嚼。写桃花盛开之色泽,香丽绮艳,风仪摄魄,观感的实笔与联想的虚笔相互糅合,传达出灵动传神、夺人心智的艺术效果。写人事春光流逝,则给人以色冷气沉、微波掠影的沉淀感。两厢映照,深沉的人生咀嚼味自在其中。
其次,铺陈的语言晓畅而不雕琢,香丽而不轻浮。赋原本重用典,但这样限制了阅读的受众面,只适合古文知识涵养十分丰富的人阅读。这篇赋文回避了艰涩典故,专取易于理解的雅丽之词状写,而且构句简约、气韵贯通,很适合大众解读。其词虽香丽,但传递出的情意却是既灿烂鲜活,又无矫揉造作的媚俗之气。
第三,文中表现手法多样化,摹状、拟人、对比、通感等手法的熟练运用,增强了赋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第四,句式整饬而不泥古,骈散结合,灵活多变,更多倾向于散文化,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和观赏性。不足之处在于音律上要求不够严谨,押韵句式相对过少,在赋体文的工稳严谨性与可读的通俗性、自由度上尚未把握好尺度。
原文链接《桃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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