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生活

最早的集体生活是五年级，为了提高升学率，学校用了笨鸟先飞的办法，全体住读，增加了晚自习。

山谷里的夜格外的黑，教室里的灯光白亮刺眼。两个大吊扇呼啦啦的转动着，而几十个人的班级，除了翻书声，安静的让人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环境的影响是很大的。当你身边的人都专注的学习时，你是不好意思分心去做别的事情的。从教室外面的玻璃窗望进来，你看到的仿佛是一个静止的空间，每个人都如雕像般定在了那里。

晚自习下了，孩子们一窝蜂的回到宿舍。那时乡村小学宿舍，是空置的教室，在水泥地面上放厚厚的稻草，在铺上席子和棉絮就可以了。

稻草睡板实后，硬梆梆的。每个孩子都只有单人床的那么一块地。可每一个从家庭小团体里出来，进入这么一个大集体后，却是多么的新奇和兴奋。

所以每到晚上，都有专门管理熄灯的教工，检查孩子们有没有按时入睡。

月光下，看着齐刷刷的一地孩子，真的是非常壮观的事吧。

一人一个背篼，里面装有米和猪肉炒的盐菜。整齐的放在一处墙角。

孩子都需要自己动手把米放进饭盒里，加了水用绳子捆起来，放到学校里的大蒸笼里去蒸。

蒸熟了，教工用铁钩子钩着饭盒的绳子提起来，放到案板上。到点了学生找到自己的饭盒，热饭就着腊肉盐菜，就是一顿。

中学时，住宿有专门的宿舍，高低床，一个房间八个人。

可以挂床罩，相当于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空间。

夜晚等熄灯铃响了，假装睡着了。等教工走了，就打着电筒在被窝里继续学习或者看小说。

八个人，来自东南西北，融合在一起，相处的就像家人。

记忆深刻的是，睡在下铺的有个同学，因为一场阑尾炎手术，听说是输液时进了空气而意外死亡。从此下铺就一直无人，像嘴巴一样张着，空洞阴冷的让人害怕。那一种感觉，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迫降到身边的恐惧。

后面的学校生活大体一致。但唯有在家乡读书的那几年住校生涯给我留下了永生的回忆。

那也是我为一步一步走离故乡的预习。

水泥地面又又冷，却给了我最好的睡眠状态。那种陷入时间里，深深潜伏下去的坦荡和踏实，是多年后失去睡眠时，向往的天堂。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年轻的生命所提现出来的张力，让人怀想。

初中时，下铺同学的一场意外，断送了她年轻是我生命。我在月夜里，看着月光冷冷的铺满那张空旷的床，瑟缩着，充满了对无常的恐惧，已经死亡的莫名惊慌。

也遥想起当年晚自习回宿舍后，饥肠辘辘，同学们用开水兑上盐菜做成的汤，是人间最珍贵的美味。

我很想跟自己的孩子们说一下当年打地铺，和腌菜汤的经历，就像父亲教育我们时，最爱说起他的当年。

可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自己生命里的印记，只有自己才觉得有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有自己的心酸坎坷，也有自己用苦难兑换成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