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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行记(一)

滇行记(一)

作者: 西园挂绿 | 来源:发表于2018-12-06 13:00 被阅读20次

             

    云南,即便在今天,也还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惟其遥远,也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这魔力来自很多未知的东西。这些未知包括它的地理环境、人文宗教和那宗教孕育出的民风习俗。

    在云南,你经常会听到一些传说,又似乎不是传说,而是那片土地上随手可及的讲述,讲述者的神情、语气充满虔诚与自豪令人动容,在他们看来,山峰河流绿树花草皆可敬畏而神灵无所不在————

    风动桂花香,我们在家中等你(八月十二日)

    六月中旬,丽江木老爷跟他的夫人赵淑萍女士便在微信里邀约,八月桂花香时来丽江家中作客。当时略捋一下行程毫不犹豫答应了,不想儿子在美国摔断了腿,护照八月恰好中旬签证过,儿子说妈您去吧,飞来美国也替不得我疼,不能接机不能带您四处走走反而心里不好过。果断定下八月十二日北京直飞丽江,此日期后来被木里木老爷津津乐道,他夫人淑萍姐说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所有的所有都是上苍最好的安排。虽神交已久却从未谋面。在丽江机场,我跟淑萍姐一照面瞬间相认,转身才看到大名鼎鼎木老爷。他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举着大牌子迎接你举了二十分钟啦!才一转身的功夫,你姐俩就搂在一起喽!木里身后是安徽道教协会副会长张厚纯老先生夫妇,后来才知这两老也是才来丽江,儿子媳妇在束河有很漂亮的客栈不住,偏喜欢住在木里家,为家常,为自在,为情谊。很忐忑,这样的团接仪式太过隆重,我连说受不起呀受不起。顺着木里夫妇我也称呼张厚纯老两口为老厚哥、老厚嫂,顿觉亲切。

    赵淑萍女士,因为她写了《我家的扎西》我们姊妹文来语往很久了。她有个双生姐姐,肖猴,她自取微信昵称双双,我也因此喊她:双姐。不见不知道,没想到双姐不光笔底叮咚,口才更是了得。听她叙故事描绘人物,无须改动,如实记录即是美文一篇章。

    大理鹤庆县新华村,随手拍,美,像画

    新华村居丽江大理交界地带, 是远近闻名的专门生产民族手工艺品的白族村。游人不多,漫步村中,随处可见正在加工手工艺品的村民,丁丁冬冬的锤打声不绝于耳。围村水面上漂浮一种若睡莲般的植物,双姐告诉说这叫水性杨花,也叫波叶海菜花,只产在云南,生于湖泊中,可食用。

    水性杨花

    再给罗锅饭添一根柴

    在湖边给水性杨花拍照时,见到了煮罗锅饭的当地土著奶奶。老人家不但配合照相,还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老厚哥身体倍儿棒,是个有福之人。

    逛新华孔庙之后我终于走进木府,木里夫妇微信中早就看过熟悉门神,熟悉的东巴文春联已褪色,木府前排改建成新起的三层楼房用以外租,通往院子的门厚重而高大,只一跨我便踩进了百年光阴————老宅院中全部鹅卵石铺地,花纹如同 汉地八卦太极,绿植葱茏,花满园。二楼栏杆上闲散长着几盆兰花,一张石桌两个凉墩儿安置在桂树下,此时落了雨,风一吹,能闻到一股甜蜜的香气,徐徐漾在清冽的空气里,桌面上一霎时落满了桂花。11年前,爱马仕出过一款香水:云南丹桂,灵感即源于这位调香师Jean Claude Ellena的一次云南之行。桂花和红茶味混合着,香得矜持、绰约,香得像王维的一首唐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我站在老宅天井中,静静看那古朴的老门窗,雕梁、窗花虽已裸露木纹却依然精美,书卷气文人气蕴含其中,我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大家族的气魄和底蕴。木里的先祖木公和木增父子即热衷于学习汉文化,与当时中原的徐霞客、董其昌等往来甚密多有唱和,以求能“窥中原文脉”,故此徐霞客曾称赏木氏土司“世著风雅、交满天下”,我们说,当今谈笑有鸿儒的木老爷亦受之无愧。

    我跟双姐坐在桂树下,木老爷用手机拍下这姊妹同心结

    双姐说木里姐姐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邀请大家去。这个时候木老爷才告诉我们当天即是纳西族的祭祖节。纳西语为“波敬”,意为“烧包”。与汉族中元节令相同。一般于农历七月十一至十四祭祖送祖,旧时延至十五日。各家皆在家中祭祀祖先。祭祀时间以本村、本族习惯而有长短,有祭4天的,有一天接祖,第二天送祖的;有的当日接,当日送的。祭祀的“包”,是印有经符图的纸袋,内装白草纸、金银纸,封面上写好某某考妣的名字,某某祭奠,背面写日期,每对祖先一袋,放于盘中,并带香、茶、酒等祭品,到门外念名字迎至家中,供于正房香案上。祭品不可少的有两种鲜果(海棠果、花红)。饭前拜祭有鸡、猪、鱼等荤菜。祭品主菜为俗称玉花又叫芋头花的素菜,因其茎长,寓意用其祭祖,让其作先祖亡灵赶赴天国的拐杖。

    姐姐家的小区离木府十几分钟路程,联排别墅,室内宽大布置简洁。我果然看到他家客厅正面摆放供桌一张,祭祀祖宗牌位在上,各色供果在下。我们到时姐夫还在做菜,酸辣鱼很正点,鸡豆粉好吃,丽江粑粑油腻香甜,佐以炒洋芋、白菜汤,我不吃荤,这几样正合口味。最有意思姐姐自己酿制的青梅酒,不知谁提议干了一杯,酸得老厚哥自此再不动青梅。

    潘哥学聪

    我的河北老乡潘学聪是晚间近十一点钟才到的,陪同他一起来的沈敏,做甜蜜的事业(蜂产品),也做文宣。当然后来做了我们的拎包及御用摄影师,这是后话。知道潘学聪缘于他的字,缘于我兄弟杨立山,立山说潘老师的字和文让人很享受,姐姐,你们风格相同,都很本色、拙朴。立山官身不由己,很遗憾不能同聚丽江。一般官场之人有官僚气,但潘学聪不然,人如其字,质朴,拙古,可亲近。我送了他我的书,他赠我五台山清凉书院印制的《心经》一册,寄语:心无挂碍得大自在。聊天时我发觉他居然一直在看我散文集的序及目录,看得不潦草,我心说,这一定是个认真的人。

    最值得敬重的许老来了(八月十三日)

    大清早木府来了一位老先生。先生姓许,名存仁。纳西族人,从警44年,公安部曾经授予三等功。1994年退休后致力于丽江十三大寺庙的轶事编纂及考略。并积极为寺院恢复重建筹措资金,因此,在丽江及滇西北佛教界备受尊重。许老今年八十四岁高龄,是老公安的缘故吧,因此老人家有一副好身板。精神矍铄,健步如飞,不午休,能熬过三十几岁的人。听说小冬是个茹素学佛的,老先生特意约好了福国寺的木格里上师,又特意来木府接我们。当真另我诚惶诚恐。

    丽江 福国寺最早为木氏土司的家庙。始建于明万历年,木氏土司当年请来汉传大乘佛教僧人在此念经修行,成为汉传佛教禅寺,寺名“解脱林”,后由明熹宗朱由校赐名为“福国寺”。明朝《福国禅林纪胜记》碑载:“延袤数里,松桧万章,盘桓夹层,是为解脱林。林中之梵刹、危楼、飞观、绘椽薄栌,金碧辉映者,为福国寺”。清朝《乾隆府志》载:“林木幽异,岩畔有洞,福国寺旁建解脱禅林,明熹宗赐名福国”并“御赐金额”。不但赐予寺名,还御笔亲书并精制为金匾赐悬于寺门。”

    玲姐、小冬、双姐

    木格里金刚上师赠与哈达,木里、小冬、聪哥在福国寺

    五凤楼前合张影。作为丽江五大寺的母寺,“文革”时被毁严重,只有 “五凤楼”与“解脱林”的门楼被保留了下来。

    福国寺,木格里金刚上师讲述寺院里收养的孩子

    感谢木格里金刚上师写给我的藏文祝福:吉祥如意

    福国寺里收养了几十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这些孩子来自四川甘孜、阿坝,云南迪庆、维西、丽江、泸沽湖,都是少数民族区域,有藏族、傈僳族、普米族、纳西族,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每个人情况不同,但都有少年生活之难,有的是孤儿,有的只剩单亲,有的家里艰难上不起学,也有是家里孩子太多无法上学。年龄大多集中在小学阶段。

    福国寺收养这些孩子,为他们提供食宿和教育。福国寺现在并没有恢复重建完毕,如今只有大殿建完已经投入使用,而其实这个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01年,1624被明熹宗御赐现名,在文革期间被毁。寺院从2007年开始重建,现在除了大殿还都在木石结构阶段。即使是这样,在寺院的规划中,专有一处是为孩子们建的学校和教室,如今这些孩子是福国寺金刚上师格里大喇嘛从各贫穷困难处收留过来的。现在孩子们生活在大殿旁的活动板房里,居住和上课都在其中,寺院专门聘请专职老师为他们上课,教授藏语、汉语,也教授纳西语。寺院并不赞成让什么还不了知的孩子出家,而是根据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机缘来安排适合个人的生活。

    孩子们在这儿学习文化知识,这在他们原本是不可想象的。很多孩子是在这里才接触到汉语,从前他们从来没想过能上学。学习内容也是悉心安排:包括汉语、藏语、国学类传统文化、佛学知识等,然后会定期安排他们到山下白沙镇的小学校和普通学生一起交流和考试,孩子的所有生活供给和消耗都来自寺院。

    格里喇嘛说:“这些孩子都有各自的困难,有的过去即使学过一些汉语,说出来也是谁都听不懂;我不希望以后他们出门连自己在哪里都搞不清,打听路都说不通,那样的话他们连自食其力都难做到,更不用说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

    虽然 寺院修复有困难,但是修寺院可以慢慢来,教育这些孩子不能耽误!我希望能教给他们有用的知识,教会他们知恩念恩报恩,懂得服务于社会,服务于大众,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看着这些受助的孩子我不禁想起五年前的秋天我二次入滇遇见的那两个傈僳族小姑娘。那年朋友在黄登建电站,知我想去山里住一阵子写写字,他力邀我去黄登小住。女友彼时心情不佳,她一定要陪我同去云南,我说游玩的几率小,肯定会在山里住上一大阵子。你想好了?她慨然赴约,第一站直飞昆明。

    其实那是我第二次来昆明。一年前陪好友廷珍来昆明的茶窝子访友,也曾在金马碧鸡广场上被昆明电视台跟拍,还在广场地图上找到了跟我名字一模一样的街道。那年初到丽江,而结识程晓玲姐姐。我们姐妹三人彻夜长谈,谈文字也谈家常,一切的一切前缘注定,小玲姐当时去木府为我俩求字,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分别用东巴文写了大字加偈语。而这字也成了我应约三次赴滇的楔子

    初到云南昆明,茶窝子

    初见丽江

    束河尔玛家,廷珍、尔玛,我趿拉着雪白的绣着尔玛家字样的拖鞋

    这条大围巾我跟尔玛每人买了两条,另一条是蓝黑相间,前几天看她在拉市海的照片还围着那条围巾,依然美丽

    玲姐先回丽江了,廷珍也走了,剩下我跟尔玛两个人闲逛。有些假忧伤,尔玛边喊着独自莫凭栏边抢镜

    我很快学会了打手鼓,伴着大研古镇从早到晚的“滴答”声,那年丽江满大街都是这首歌,这歌我至今仍听,每当想起云南,每当想起云南的人

    从她家买了中号手鼓,自己背回北京,这张鼓谱是照片上的女孩儿写给我的,我看着照片努力想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2013年的秋天,放下茶楼的生意,我跑到昆明的小屋有宝喝上佳的滇红。图片上的姐姐姓陈,叫陈丕仙,我印象最深的姐姐有两把好壶。

    丕仙姐姐,杜海林

    小屋有宝的主人叫陈丕仙,五十岁的大姐,西双版纳茶人……

    她拿最好的乔木古树茶给我喝,大雪山的叶饼条索清晰,香味扑鼻。最好的滇红价格给我低到她自己哑然失笑,半买半送。青岛的公路人潘东导游杜海林皆为此间的茶客。寒暄品茶间成了他们的小冬姐,约定等我下山一请吃饭二大家同去茶山感受万亩茶园,异乡人的热情和着遥远家乡爱人的惦念,贴心暖胃。

    茶人有茶人的特征,他们是原住山民没有走出过云南,甚至没有走出过大山。陈大姐她的爷爷她的爸爸祖辈都是茶人,很实实在在本本分分,海林说姐姐去看一下去感受一下,因为特别是云南的那种地理气候,海拔六千多米,从东北到海南的整个的地理气候在云南都有所体验。香格里拉梅里雪山,到了版纳一百多米海拔到河口才六十多米,再像丽江有二十八个少数民族,腾冲瑞丽环境树木整个变了思茅是热带雨林......我们喝茶听海林滔滔不绝宣讲他的家乡。距离朋友开车来接我们尚有两天的空档,海林建议我们先去云师大看西南联大旧址,然后坐夜火车去逛逛大理,我虽说是二次入滇,但大理还没去过。姐姐刚刚好啊,你们在车上睡一夜就到了大理,逛苍山洱海蝴蝶泉。女友连说好呀好呀。

    终于来到西南联大旧址

    我心念念的西南联大,乱世中的奇迹,虽然听说校址早已面目全非,但我还是希望能捕捉到一些什么,因为那里毕竟还葬着闻一多、李公朴先生。遥想当年几乎全国的知识精英都聚集在昆明,在联大,时局动荡,生活艰苦,氛围奇特

    邮筒绿的火车一年中坐了两次,另一回是跟小雪从敦煌到嘉峪关……睡不着,坐过道小椅子隔着玻璃看夜色,车窗外树影重重,火车不时穿越隧洞,间或会看到几点山脚下的灯光,不知这样的地方居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

    远处的群山依稀可辨苍翠的颜色,还见到纯粹泥土的院墙房梁,这泥土的原样却正是我的畅往…….

    车又停了,不知身在何处,只是仍旧在路上.

    清晨七点钟我们到了大理。因为时间短为省心临时拼的旅行团,跟着人流转了苍山洱海,崇圣三塔边上拍张照片,直奔张纪中的影视城。对这样后天做就的建筑一直不感兴趣。也有彩楼配,抛绣球的时候我们躲到一棵偌大根雕前,跟胡子爷爷去合影。

    其实置身于大理,人们知道或记住更多的是《五朵金花》里的人和事,于是蝴蝶泉边人满为患。我最先看到的是那一株株的曼陀罗花,洁白,美丽,有毒。许看不许摸。很多白族的老奶奶,穿着本民族的服装围着蝴蝶泉卖香囊、鞋垫。鞋垫多是手绣的,见到女游客她们会大声喊着:金花、金花,来看看,给你的阿鹏哥买一双鞋垫回去吧。我自来对这样纯手工的东西感兴趣,一而再。有位拉着我照相的白族老妈妈一直看一直看,我索性撒赖说:穿你的衣服照相也可以,我要你的包头巾哦。好啊好啊,她满口答应,等照相结束后她果然摘下自己的包头巾递给我,嘴上却说我很辛苦才绣好的,还是要给点钱的嘛!我说给多少啊?她说三十块,我说不给,给十五块。她说那太少了还是二十五块吧,我说就只有二十块。有时候跟小贩缓缓价钱,这是我们买小东西的乐趣。我其实很乐意给老奶奶点钱,却不是以这种方式,不愿意这样的蝴蝶泉边那么民族的老阿妈变成精明小贩。最后我还是花了三十元买了她沾满了汗水的包头巾。

    蝴蝶泉边

    其实一路走来,玩的是风景,走的是心情。当时写了游记的,后来电脑录音笔一块弄丢了,心灰的懒得再记,反而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小芳的导游,瘦瘦的,声音嘶哑,她说常年做导游喊坏了声带,她还说是因为大理的水碱性才能保持好身材。从大理回丽江乘坐大巴车,车上她一直在给游客讲解介绍当地风物,我很欣赏她的声情并茂,因为即便是套子活,我也觉得年复一年重复一篇话是件恐怖的事情。

    九月九,朋友小高开车来接。沿途三江并流的景点,我们拍了照片,去营盘镇,五十公里一百五十个折弯。我问司机事故率高不高,他平静的说时有发生,而且大多数翻下去基本没得救。女友好久不说话,我逗她:怕了?她一本正经压低声音:别闹了,司机不能分散注意力。当晚宿在营盘镇,晚上很凉了,饭后几个朋友为我们上山去采购了许多生活日用品。小高说:够你们姐妹俩用一个月的。中途缺什么,我们会派人送上去。我说非常好的同时瞥了一眼闺蜜,她的脸上有些茫然,想必悄悄后悔起这次的负气出走了。

    五年前的自己

    三江并流观景台

    小高带我们参观黄登电站,据说云南类似这样的电站数不胜数,但也人为的破坏了生态平衡。

    在黄梅村的一户原住民家中,小高为我们租下来一个院子,木质地板,木质楼梯。山下的路开车上来要一个半小时,山路两旁布满高大剑麻、仙人掌和野核桃树。随手可摘的野核桃据说坚硬无比要用一种特制刀才能砍出核桃仁。在盘山道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赶到租住的那家院子。车停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无异于纯粹北方农村的院落,有猪有狗有鸡,尘土飞扬,猪粪羊粪。穿过房东住的大院子,再经一小片苞米地才是我们住的木楼。看着有些茫然四顾的朋友们,他们的不解表情,令人发笑。

    我们姐俩住两层木板楼的上层,木地板走起路来咚咚的响。两张拼装的木板床,两领稻草帘子,朋友买来的水星家纺的被褥床单铺在上面对比鲜明,最可笑他们大男人采买的粉底儿红月季花的窗帘,真是艳。一张小地桌,我把窗帘撕下三分之一匀在桌上一铺刚刚好。

    高登山忐忑问道:太简陋,你们确定住在这里?能习惯?

    他们打扫的当口我下楼去水库边捡来一大节松树枝,多叉,还挂着松塔,摆在两床中间权作衣架,房东家偏屋的拐角处一个陶土的花盆,没有花是自由疯长的草,洗净摆在床头,这样的乡居生活一直向往,一直推脱,却不想在小半生的时候来到深山,彩云之巅的深山,在澜沧江两侧的群山中,海拔三千多米的村落里,我们安营扎寨,做起散仙。

    房东傈僳族的大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十几岁的年纪生过三个孩子,沧桑的像六十多。吃的很简单,菜饭胡乱掺和,没有卫生不卫生,有太阳能,也不见有谁去那个小屋洗个澡,晚上看罢电视,困了,拔开一个窝就是一宿。有时候我会静静看着他们,琢磨他们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整片的山和水库都是他家的,有几十只山羊,几十头牛,十几头猪,若干鸡鸭鹅狗,地里有向日葵、玉米、水稻。小山坡上有个蔬菜大棚,稀稀疏疏种了西红柿黄瓜白菜空心菜小葱和萝卜。她丈夫姓罗,退休的小学教师。二十五年的教龄,有三十几年的党龄。买下这片山之前他很有钱,都拿去开矿结果什么也没挖到钱都赔光了。他在楼顶上晒了很多种草药,也泡了很多药酒,他对我姐妹说:你住上半年喝我的药酒,包你长命百岁。于是,每天晚上他俩都会喝上两杯长命百岁 酒。有时也会约起去山上采蘑菇,挖虫草,摘松茸。回来直接白水煮菌子汤,味道别提多鲜美。

    听房东老罗说山上有两百多种草药,老罗姊妹六七个,都出天花死了,碰见进驻的部队救了他,因为缺医少药,他的家人都是病死的。从此老罗励志研究医学研究山野草药,逐渐成为当地颇有名气的土郎中。

    从我们住的两层楼上望下去,山岚清越,有风吹来时, 想唱山歌。

    可惜,此地人不唱山歌很久了,跟许多的城里人一样,他们满脑子只剩钱。

    清晨公鸡打鸣,多年晚睡晏起的习惯自然打乱。小高给准备的羽毛球拍我们也曾兴致满满去水库边健身,打不来十几回合便气喘吁吁,我们都忘了,那是在海拔三千五百米的山上人家。

    两个小姑娘,住在更高一些的山腰上。姐姐叫张珍珠,妹妹叫张珍英,一个小学一年级一个二年级,对读书有着异常的渴望。两姊妹长得非常好看,独独衣服头发都很脏很脏……我说带你们一个走去北京看天安门好不好?两个齐声说好!我说那可就不回来了,跟我一起生活读书。两个又一起摇头不要不要!离开亲妈妈我们会一直哭一直哭哎!

    每天放学她们俩采大把鲜花,“咚咚咚”跑着给我送上木楼,叫阿姨,也叫大白雪公主姐姐。知道不打搅,趴在窗外看看若我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会放下野花转身就走。若是听音乐或是在看书,她们便会抢着跟我说话唱歌听。给吃的东西也不推辞,可是从来只吃一半,另外一半要留给她们自己的妈妈收工回来吃。

    我说了几次给她们洗洗澡洗洗头发,张珍珠说不用了姐姐,我们知道应该讲卫生,但是我们一会回家要干活,打猪草,扫地煮饭还是会脏的。我说你们去学校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有没有旷课过?张珍英说那怎么能行呢?妈妈爸爸那么辛苦,给我们煮好午饭带着上学吃,我们要好好学习考进镇子里面的学校继续读书的!这童稚的声音我一直记得清晰,还有她们姊妹漂亮的大眼睛,那眼神毫无杂质,有信赖,有爱。面对这信赖,我竟无言以对。我是因为感冒发烧,朋友们临时上山接我们下去,恐怕夜里高烧缺医少药最主要海拔太高怕我身体吃不消。走的匆忙,离张珍珠张珍英放学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我烧得浑身无力实在等不起了,悉数留下所有能留给她们的东西交给房东,这才依依不舍上车走人。我在车上想起那每天颠儿颠儿走三十里山路的小小身影,难过的想掉泪,总觉得大白雪公主姐姐都不跟孩子们告个别就走掉,她们得有多伤心

    转眼四年过去了,珍珠、珍英,你们姊妹在干吗?有没有继续读书?或是已经失学?......

    看过木格里上师救助的那些孩子,我脑海中时时常想起她们,想她俩清脆甜美的歌声,她们每天傍晚采来送我的大把野花。

    回京后第三天,刚好去跟师秘、蔡指导探望石成体育有限公司及拉勾勾公益基金的年轻人们,他们多为九零后,有想法有作为身体力行践行公益,救助了包括青海玉树那义角小学在内的多所贫困学校。他们听我介绍了福国寺的情况,已经把此处纳入考察日程,相信不久的将来福国寺的孩子们甚至周边更多的偏远地区的孩子们也都会得到公益救助。惟愿他们初始得益于社会,终将回馈于家国。

    今夜正值教师节,入夜时分下起了入秋的第一场雨,伴着寒意而来的那些飘远的思绪那些年的人和事仿佛都又回来了,既然写《滇行记》我觉得前两次云南之行不得不提,而时过境迁,能记起的也所剩寥寥了。但接送我们的司机师傅的老岳父,我却一直难忘。

    司机姓木,云南木府的木。云南人习惯尊称师,因此大家称呼他木师

    木师的岳父是全国特级教师。下山途经大理的当晚木师妻子邀请我们去他家吃晚饭。老人家拿出陈年老酒,记得那晚大家都喝了些,聊得最多的是他的学生们,是那些至今仍吃不饱穿不暖的受穷孩子,是偏远山区的基础教育。可惜,回程途中录音笔丢了,老人家当晚讲述的珍贵录音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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