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在干什么呢？”

刘小敏发完呆发现少年趴在地上，就像是个石化了的青蛙，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东西专注得出奇，就是贴得地面太近了，都快恨不得钻进去了。

少年也果然石化了似的并没有理睬，依然自我的五体投地。刘小敏把这理解成是少年的我行我素，这年头奇怪模样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号。刘小敏也作罢，不想继续追问。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刘小敏时常会来这片空地上偷闲，尽管也没啥忙的。浮躁的一切逼迫着刘小敏不得不找到这样的一个可以独享片刻时光的秘密花园。当你身处这样的一个陌生城市里，总归难免会有一些低落的时候，不论工作还是生活，琐碎的枝节末梢说来就来，人需要一个抒发渠道。

而只有在这里，孤独患者刘小敏才能够得到了无身世的万般惬意。

也不知在哪一天这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了这同一片天空下。刘小敏不是个愿意和他人分享的好心人，所以第一次看到少年时刘小敏内心是极度抗拒的，就好比你偷偷摸摸看毛片正兴起时有人硬凑了过来，这可一点都不美好。但是刘小敏也不是个锱铢必较的市井小人，没法把少年当做空气但可以把他当做远边的一棵树。嗯，这样一想后，刘小敏说服了自己。

在那之后，刘小敏几乎每次来这里时都能看到少年，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少年很喜欢在这里画画，就是不知道每次在同一个地点能画出怎样不同的作品来。

从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漠视，反正每次两人都隔得很远，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果然刘小敏还是把对方成功地当成了空气。

这一天，刘小敏接到了母亲久违的电话，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刘小敏本来想假装手机没电，无奈忽视来忽视去发现还是忽视不了。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母亲刘先是一顿责怪，因为刘小敏又好长时间没给家里通过电话了。好像也从没有主动打过，几乎每一次都是母亲打过来的。寒暄了一下后母亲又一次提起成家立业的老话题，刘小敏很是抗拒母亲在这个话题上的唠叨，没几句就很厌烦的挂掉了电话。刘小敏今年其实才21岁，年纪并不大，恋爱结婚的事情在自己看来还处于萌芽前，甚至种子都还没选好呢。但母亲以其走上社会为由已经考虑着给猪配种的步骤了，即便第一次不成功那培养了感情哪怕是程序上的一次熟悉，都算是有价值的。双方的理解层面在不同次元，怎么可能会说出个好结果。

挂掉电话的刘小敏感叹着又庆幸着，自己为了躲着母亲这样的世俗观点来到的这座陌生城市，无法被理解却也躲避了这种不被理解，苦难中的小安慰。

于是，刘小敏请了半天假，又一次来到这片安然的小天地，在这里可以什么都不用理会，忘记烦恼忘记忧愁也一道忘记自己。

少年已经聚精会神折服在大地上半个小时了，现在的年轻人着实让人看不明白。刘小敏点上了一支烟，打算燃尽就离开了。

烟雾下，刘小敏陷入了沉思，就是那种什么想法也没有的沉思，嗯，换句话说就是美到飘了。

难怪有人会染上烟瘾，这短暂的迷幻确实容易让人着迷。

这时，少年那边发出了一声自言自语的感叹：“这也太美了吧。”

刘小敏已经碾灭了烟头，跨上共享单车就要回去了。少年却抬起头来叫住了刘小敏，“你也来看看啊！”

但刘小敏有点报复性质，同样没有理睬，但还是停下了动作来不及，那边又传来急切的呼唤：“快点快点！”

果真是有什么稀奇东西，刘小敏停下车子返回，少年右手食指抵着地面，左手不停摆动还一直点头示意着刘小敏快点趴到地上，好东西就在地上呢。

人只有两种情况才会真的愿意分享，一是不得了的玩意儿，比如发现美洲大陆自称发现UFO，还有就是自我炫耀，希望你能夸赞一波。

好像也可以说成就是一种情况，就是得瑟。

刘小敏看着少年认真也得瑟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地俯下身子贴近到手指点到的部位，这脸还没找到地方少年就开始盘问，“找到没？看到没？”刘小敏就像是迷路的小狗刺探着地面想要搜寻熟悉的气味一样来回的用脑袋画着8字，可惜没有小狗敏锐的嗅觉能力，找不到方向只能是不停地画圈中。

刘小敏也急了，“在哪儿呢，我找不到！”

少年对刘小敏的愚笨快无语了，左手指着地面理直气壮：“不就是在那里的嘛！就那儿，就那里呀！”

如果这时候有第三者在远处看到两人在地面上的动作，一定会一位两人是在做不可描述的行为。

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右手因为做标记一直没有离开地面，也就一直挡住了那个宝贝，难怪刘小敏找半天也没能找到那个入口。

少年刚才的高涨气焰自动熄火，招呼着刘小敏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不好意思，太激动了给搞忘了。”少年道歉之后慢慢抬起那根手指，压得太久这根手指都快麻掉了，也难怪会忘记这都没啥知觉了。刘小敏顺势挤了过去，将左眼对准少年手指留下的浅痕中心，然后紧闭右眼，目光聚焦于一点之上。

一个洞，地上有一个洞，洞很小，但是却有微弱的光线透了出来。刘小敏确信这就是少年看到的宝贝。

刘小敏将脸完全贴到了地面，双手用力扒着洞口边上的杂草，就像要把头都塞进这个细小的洞里。

洞之下，竟是个如画的仙境。

云海之中，山峦数座，烟雾袅袅，海天一片，群鸟相迎，夕阳红日，映趣成辉。

从未看到过这般美丽风景的刘小敏看得是如痴如醉，如少年一样发出了内心兜不住的感叹：“真的太美了。”

可惜，这洞实在是太小了，肉眼的能够包裹到的画面宽幅也实在有限，不论刘小敏怎样变换体位又怎样调试着角度，能够看到的依然只有那么大。即便如此，刘小敏还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直到一直紧闭的右眼着实累了，刘小敏适才抬起了脑袋。

还没来得及做个伸展张个懒腰缓缓僵硬的脖颈，刘小敏就被少年一句呵斥惊住，“看完也别松手啊，下次还想不想再看了。”好在发现及时，少年在洞口处放了个石子当做标记，不然过一会还真就找不到了。

刘小敏从陶醉之中恢复了神志，这地面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洞呢，而且洞那边明显是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这个少年为何又能在这片荒芜中发现这个神奇的洞？一切都是个迷。

站起身，刘小敏拍拍身上的泥土，问向少年：“我说，你咋知道这里有个洞的？”

洞无法解释，洞外世界也无法解释，刘小敏只有这个问题能够追一下答案了。

少年又不予理睬，刘小敏这次可遭不住沉默的回应了，正欲找少年理论之时，刘小敏转身一看原来少年在画画，画的正是他们在洞口看到的那个世界。在少年的笔下，一线一色地还原出了那美到作假的桃园仙境，每个细节每个点缀都是运用得神乎其神却又恰到好处，刘小敏望向这个少年心中藏不住的阵阵赞誉，这小孩真的太厉害了。

刘小敏也不忍打扰到少年的创作中，只是在他身后默默欣赏着。

色料和画笔在少年手上不停变换，来梭自如，而画作也很快到了收尾的阶段。此时天色见晚，少年突然起身收拾起画具，刘小敏不解，问道：“哎，你画不是还没画好吗，你不打算完成啦？”

少年麻利地将东西塞进背包，取下画板将画纸递到刘小敏手上，“这画先给你保管，下次我们在这里相遇时我再把它画完。”说罢少年背上包就小跑起来，匆匆离去。

刘小敏一时间只能发愣，当他看着少年的画里翻腾的云雾时，霎时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呼喊着少年：“喂，你回来，快回来！”

少年没走远，听到了叫声后回身看到刘小敏在不停招手，回到原处的少年带着喘声问有什么事。刘小敏说：“你用来标记的那个小石头我可不记得是哪一个，最好再做个明显点的记号，省的下次找不着了。”少年一想说的也对，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笔，给那块石头上画上了个红色的爱心，“这下放心吧，这个记号就看的清楚了，而且还是防水的。”

“你好，我叫刘小敏。”

少年愣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突然的自我介绍，也有可能是被这过分可爱的名字给诧异到了。不过，少年也还是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苏林。”说完，少年对刘小敏一个微笑，悄悄的表示，“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哦。”

得到了刘小敏肯定的回复之后，苏林就又一次快速地跑走了。

一想起自己这半天的意外假期，居然被塞进了这么多事情，刘小敏还真有点没消化掉，一屁股坐在石板上的刘小敏又续上了一根烟，借着暮色下的弱光再度打量着那个叫苏林的少年笔下的仙境图卷。先是感慨那个神奇的洞，又是夸赞苏林绝妙的画工，思来想去还是那个洞更加的不可思议，刘小敏放下手中的画想要再去看看那个宛若天外物的小洞。

尽管苏林做了记号，但考虑到也不能过于显眼，那个小石子还真不是一眼就能找到的，更糟的是此时天公还不作美地响起了闷雷，雨滴开始飘落，苏林的画都沾到了一些水点，笔墨开始被晕染开来。刘小敏见状是不敢怠慢，卷起画纸一溜烟跑上车，飞速离开了事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