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过雪的街道。有的生灵还在沉睡,有的生灵已经长眠,因为饥饿或是寒冷,他们在那个寒夜里倒在街头,再也没能起来,躯体就横在街道两边,被雪埋了半截,想来收殓的家人,怕是也很难辨认出他们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尸体不会有人收殓,因为他们的家人已经先一步离去。
一个妇人走在街道上,行色匆匆,后面拉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生得瘦瘦小小,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半眯着,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被女人歪歪斜斜地拖着,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女人的神情很焦急,眼神不住地向四周打量着,终于定格在了一条胡同上,她们转进胡同,走进第三间房子。
房子里的一片嘈杂,戏班的师傅正在教训着徒弟,那小徒弟被绑在木凳上,屁股上一连挨了十几板子,疼得龇牙咧嘴。
“你当的什么大师兄,连个猴都演不了,以后怎么做人啊,你以为你今天玩了个邪的,拍了个砖,我就饶了你了,那是下三滥的玩意!”师傅一边打,一边训斥着。
“师傅。”耳边在这时,传开了女子的声音。
师傅抬起头,一个女人领着个孩子在门口站着,他扫了一眼,心里对来意也能猜个大概,吩咐了几个弟子自己操练,然后带着女子转入了后厢房。
厢房里,师傅摘下那孩子斗篷的帽子,看看他的脸,很是清秀。又伸手试了试他的身材,倒也不差,但当看到那孩子伸出手来,师傅却皱了皱眉,是个六指。
“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师傅坐下来,喝了口茶:“您想啊,他这一亮相,那台底下听戏的人,不都吓跑了?”
听到这话,女人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看着师傅,语气很是诚恳:“不是养不起,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这才投奔您来了。”
“您只要收下他,怎么着都行啊。”女人说着,跪在了地上,投向师傅的目光中带着七分哀求,和三分强撑起来的媚态:“您别嫌弃我们。”
师傅连忙上前把妇人扶起:“别介,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他是祖师爷不肯赏饭,谁也没辙。”
站起身的妇人,听完这些话,一言不发,突然转身,拉起孩子径直走了出去,师傅以为终于是放弃了,叹了口气,这年头,苦命人太多了。
谁知还没等多久,突然传来了一声撕裂天际的哀嚎,他意识到了什么,一窜便奔出去门外。
院里,妇人拿着一把菜刀,滴着血,旁边的男孩已经昏了过去,长着六指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那根多余的手指,已经被妇人砍了下来。
师傅吃惊非小:“您,这又是何必呢?”
“师傅。”妇人的手颤抖着。
师傅杨扬手:“我知道了,我去拿契纸。”
《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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