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波轮双缸洗衣机昨天被淘汰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闪亮登场,同时被解放的还有一台不插电的活洗衣机。
结婚二十五年来,不敢懈怠,兢兢业业“为咱们亲人洗呀洗衣裳哎”。小件衣物随手洗,掉色衣服分别洗,大件衣物一起洗,波轮洗衣机都很少用。天天泡、揉、搓、拧、晒、收,不插电的活洗衣机高效运转,四季无休,全是习惯使然,从来没想过换一种洗衣方式,要不是手指出了点状况,大概还会持续下去。
人的习惯都是有来历的,一旦养成就好像生了根,很难改变。
比如,我爱吃凉馃子饼。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华北平原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搞起了副业。
上点年龄的人可能会记得中药丸子,我小时候吃过,黑黑的、大大的,吃的时候,从上面抠下一块搓成小丸,搁在左手掌心,再抠一块搓搓,直到化整为零,手掌心里密密麻麻一堆。然后用温水送服,吞咽的过程是极其不舒服的,刺鼻的药味,令人难以下咽。如果噎到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引起呛咳,药丸在食道里作妖,随着一顿猛咳,像炮弹一样从喉咙里射出来。看着被中药染成黑黄色的手指肚,皱着眉憋着气拼命似的再吞回去。
每次数着手掌心里黑黑的药丸,总是叹息自己羸弱的身体。红楼梦里的女孩子们见个面总爱互相问候,“姐姐(妹妹)最近吃什么药”,似乎蕴含着一种美。宝黛初见,曹公描写了宝玉眼中的林妹妹,“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与众不同,似曾相识,我见犹怜。可那是在文学艺术之中,现实生活中若这般娇娇弱弱的女子,真真愁煞人也。
话说远了,再回到改革开放的春风里,爷爷赶着马车把麦秸送到天津换纸夹子,换回来的纸夹子用来生产装大药丸子的药盒,成型后外面涂上一层腊,防潮,这就是村庄里的副业。
那时候年龄小,不能体会大人的辛苦,只记得和纸夹子一起回来的,还有黄灿灿的馃子饼。馃子饼跟着马车辗转百十里,用油纸包着,到家时早就凉透了。嚼到嘴里嗞嗞冒油,好像全身每一个毛孔都香喷喷的,好吃到想飞。
至今,买凉馃子饼吃,那种滋味对我有非常大的诱惑。
最后一口鸭蛋黄,延迟满足的快乐
小的时候,高老师给我和弟弟吃咸鸭蛋,总让我们吃完蛋白,最后一口吃蛋黄。蛋清太咸了,我看着被掏出来搁置在一旁的渗着油的蛋黄,拼命吞咽口水。它是那么诱人,圆圆的形状好像小太阳,真想一口吞下去。但是母后的命令不可违抗,只能老老实实把别的吃完,再享受蛋黄的美味。说也奇怪,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吃蛋黄了,我却依然保持着最后一口再吃的习惯。
高老师大概没有看过什么棉花糖实验,也不懂得童年时期的延迟满足对人生的影响。她这样看似奇怪的要求却给我们姐弟养成了能吃苦、坚韧、自律、不放弃的品质,这些优秀品质有最后一口蛋黄的功劳。
每个人都是过去经验的叠加,有多少习惯跟随你一生,你也就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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