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从未在任何一篇文章当中描写有关母爱，这个集人世间最伟大最无私奉献的现在各类文学杂志上的字眼。只是一种无感罢了。就像马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和普通朋友坐在一起几句不痛不痒的对话，习惯了三点一线穿梭于世俗之中的那种由内而发的无感，或许还伴随着一丝丝厌恶与烦躁。我认为导致这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思维方式的根源就在于那个有着自己的内心独白的孩童时代。

        说来倒也挺奇怪。自幼是留守儿童的我并没有某某山区儿童思念父母写出令人感动至极书信的举动，或者是新闻所报道的某个精神病杀人犯因自幼无父母陪伴所体现出来的各种愤世嫉俗。在这方面我始终表现的很平淡，冲散这股平淡之心的是在小学五年级他俩的又一次外出远门。可能是我有着异于其他小孩一份敏感早熟的缘故，在那个原本像往常一样无风无雨的下午，我竟然紧抱着父亲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嘴里不停念叨你们不要走之类的让父亲也热泪盈眶的话。当时我只顾着哭泣、伤感，全然忘记了母亲的存在。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时与父亲一同上客船的，也无法揣测她当时的心情如何，是不舍伤感，还是云淡风轻。就在我目送父亲抹着眼泪离开的背影时，我刹那间泪腺都快要爆炸了，拼命的哭泣，当时好像也只懂得这种激烈简单的离别方式，然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落差感。

        隔壁家一个婶与我奶奶的对话无意间落入我的耳朵：“你说也真是苦了这些孩子了，又是个一年半半载的，刚刚一生抱着他爸爸哭得一踏糊涂，我看了都心疼，不过看他妈妈在旁边跟别人还有说有笑的，最后也没在走之前过来看看孩子，这女人心也真是够宽的。”

        就这样小小又敏感的心灵在潜意识里面默默将父亲和母亲给分隔开来了，一个在心里，一个在外面。

        这只是最初心灵做出的第一个将母亲排除在“爱”之外的意识。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一件事并不会经过大脑斟酌之后再做出理性准确的反应，更不会想到或许这只是她当时为了使我坚强独立的手段，但后来的种种现象否定了这个结论，否定的使我还曾对母爱抱有一丝渴望的微弱愿望。

        从那天开始我和他偶尔的温情与不经意间的母女之情总是显得一不堪一击，我对她总是有一种抵触的心理，道不清说不明的抗拒之心。

      在我的印象当中每年春节回来我从未和她睡过同一张床，更没有把头窝在母亲的胸膛里唱着安眠曲美好亲昵的画面。当然她也会在卸下行李之后主动过来抱我，要我喊她妈妈，然而此时我都会躲进屋里，或者缩在奶奶的身后，瞪大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一般这种情况出现以后，她会没耐心的走进屋，不再强迫我，就这样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整个春节跟她呆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星期。她就像我们家里的一个远房客人，和嫁出去的姑姑一样，过年回趟娘家，一到某个日子就又匆匆忙忙地远走。

        长大一点了以后，我虽然对于她对我的漠不关心没有感到心痛和不满，但我还是非常想与她把关系处理的至少那么亲密一点点，至少在我们长的并不像的情况下，没人误认为我们不是一对母女。然而就在这种想法有了一点气势之时，青春期的我，不仅没有与她彻夜长聊，反而更多时候是冷战。相反，对于和我住过同一个子宫的弟弟，她多一点的却是宠爱与耐心，虽然在我看来也并没有对母爱有多么完美的诠释，但或许我不会笼统地把她列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不配做母亲这样一个狠心决绝的地位。但我还是会从心底里学不会爱她，这种感觉很飘忽不定，有时候会偶尔冒出一丝对她的愧疚感，只有一点点，一股劲儿过去了也就随之淡然。理由也可能只是因为她比平常多一句的问候、叮嘱或者是教导。看吧，我对母爱的要求总是这么低，却总是这么的卑微。

      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幅表情都是在我心底印下的一块烙印，刚开始会隐隐作痛，但时间一久，我已慢慢变成的漠然。

        可能是从小缺失母爱的缘故，相比之下，我特别珍爱我的父亲，那个伟大坚强，为家里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我想一个人之所以会吃另外一个人的醋想必他是非常爱她的吧。在她面前说我更喜欢父亲时她都是一副无所谓，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心，令我会心酸的真实。

      她应该已经忘记了，在我读初三那年的暑假，天闷热令人烦躁，在阴暗的出租房里面我和弟弟还有她挤一张床。临睡前的一大疑难是谁睡中间？我和弟弟都不愿意挤到又热又闷中间，互不相让。按理来说，一般这样类似的情况发生时，只要身为一名两个孩子的母亲都会二话不说自己睡中间，让孩子睡在旁边。就在我开口跟她说你说中间时她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我：“你们都不愿意凭什么要我睡中间，我也怕热呀。”凭什么？太可笑了，就凭我们对你的一声称呼，就凭我们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退一步讲，先不说是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我们，就算是一个长辈，一个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也应该让给两个孩子。我的母亲，你要我如何学会爱你？

      从那个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对母亲拒之千里的抵触心理成为我和她这些年来一直磨不掉的隔阂。这种陌生其实就是一个量的积累，在我成长的脚步中她并没有来耐心的扶持我一把。以此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虽然不怎么争吵，但也没有过多的话讲，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