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不惑”的门槛,就急了,白发催生,皱纹满面,眼底便吊起个大袋子来,想要网住岁月的尘土,在眼帘过滤。过了四十岁的男人,日子不是过,是绮想,是做梦,是恨不能即刻“知天命”,抵达命中注定的境界。而临近“花甲”这个岁数时,即使身强力壮,心便开始老了,老的标识之一便是健忘,且容易陷入回忆。忆即是追记,回呢,便是回到从前。
哦,曾几何时,曾几何时……
半年的“高中”时光
1969年秋,无书可读的农村伢听到一个好消息:武昌县革委会批准,在邻近金口古镇金水闸畔的范湖乡开设一所高中,凡初中毕业者皆可报名。我正在此列,便拎着咸菜罐背着行囊顺利入学了。
1935年3月由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建造的金水闸名曰高级中学,其实就是在一片平坝上修了两憧房子,整了个操场,校门前竖两个砖垛子,上边架个弧状铁框,框上标几个大字而已。
学校只这样子,学生却多得住不下,可见求学的农村伢并不在乎吃住。我家离此甚远,每半月回家一趟,背米在食堂搭伙,自备酸腌菜,腌豆豉之类的咸菜,适当交几块钱的搭伙费和小菜钱,便算是解决肚子问题了。
老师人数不多,却是县内的教学尖子,都极负责,备课一丝不荀,授课滴水不漏,生怕求学的参差不齐者再失去长知识的机会。我名义上初中毕业,实际上只读了小学六年书,整个初中三年,几乎没摸过课本。因此,我所在的高一年级,上的却是初中的课,老师戏称“回炉”。
此校乎,彼校乎?旧时学校皆相似课余时间,全校唯一的篮球场上,总是人满为患,那时候师生感情融洽,球场上你争我夺,争吵嘻闹是常事。
宿舍呢,是几十号人一间房,都睡上下辅结构的“两层楼”架子床,只是床与床紧挨着,空间太小。记得好友刘家林练健子肉,是找的两根棍子。他将木棍往床两头一架,便是“双杠”了,每天早晨在“双杠”上折腾,最高记录达到一百个来回。家林是品学兼优者,后来成了武汉大学教授,现任教于广州暨南大学。
同学中还有邱天金,他后来官拜六品,曾任武汉市江夏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还有许多同学,尔后都较有出息,有的当了法官、乡镇长,有的从艺、从文、经商……只是多年不来往了,名姓淡忘了。
从网上搜到的范湖中学,也许圧根就不是当年校址在范湖读书,上课下课,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若不是县剧团招考且有幸被录取,我也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如何。清苦的半年,存留在脑子里的烙印似乎仅有一个字:饿。一日三餐清汤寡水、咸菜伴饭,肚子越撑越大。晚自习过后躺在床头的时光最难打熬。
每半月一次的期待,便是在家里狠捞一把,可那时母亲作难,肉是没有的,鸡有,但学费和一家老小的油盐钱全指望着鸡屁股哩,最大的奢望,便是破例让我独吃一碗蒸鸡蛋。吃蒸鸡蛋也有代价,我得步行30多里乡间小道,第二天背米带菜,再步行回到范湖学校寄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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