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7

隔壁那一对夫妻，可真是奇怪！

饭间雪山抱着碗，一边大口扒拉饭，一边对母亲说道。母亲细心地挑着鱼刺，把雪白的鱼肉夹给雪山碗里，接着说道，是挺奇怪，很少看他们出门啊！

对啊，整天过着悠闲的日子，我去上学的时候总能看见女主人在院子打理花草，不知道他们以什么为生呢！

改天你带着春季新下的杏子去拜望一下新邻居，毕竟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

好的，不要给太甜的，我们自己还能多吃几日呢！

母亲笑眯眯的看着雪山，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他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学业上的事情很少让自己费心，也会主动承担家务。母子二人依靠着父亲在世时遗留的部分财产勉强度日，生活过的有些拮据，有时候为了给雪山多添几件新衣服，也会想办法接点体面的杂活。

雪山对这些看在眼里，也学会过日子起来，很少铺张浪费，或者和自己那些傻乎乎的同龄人比较什么。

母亲淑惠虽然欣慰孩子的懂事，却也暗暗心酸，不能给孩子自在的生活，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用心地去好好照顾他，爱护他。

春分时刻，温柔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暖醒了院子里的树木，樱花，梨花，争着开放，白的，粉的，好不惊艳！阿代从一股淡而持久的栀子花香中醒来，望着身旁熟睡的妻子，觉得十分幸福。结婚两年来，妻子小清一直负责家里的日常，二人都喜欢清淡朴素的生活，一来对身心健康，二来是对他们的事业创作也有帮助。阿代是个歌曲的创作人，妻子则是一位年轻的作家，二人都属于自由职业，无需坐班，家里就是办公室。

为了更好地进行创作，一周前他们搬到了这里，属于城市的近郊。房价低廉，每一家都是独门独户，因为地脚太偏远，所以很少有开发商看上这里，房子也是之前村民自己搭建的老房子了。小清却十分喜欢这里，宽阔的道路，郁郁葱葱的树林，农田，小山，清澈的小溪，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古朴的老房子，简单的改建，没多久就完工了，小清和阿代便不顾朋友和家人的反对，悄悄住了进来。

嗳，懒猪，起床了。昨天不是说好要早起跑步吗？阿代洗漱完毕，做好了简单的早饭，故意凶巴巴地叫小清起床。

你去吧，我又不胖，再睡会。

别睡了，都九点多了，再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说着就把小清拖了起来，小清拗不过阿代，只好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很不开心。

猫咪加菲看小主人起来了，马上扑倒了小清怀里撒娇，用头蹭着小清的手。

你看，你还不如我的猫懂事，它都不敢打扰我睡觉！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明天不叫你了。快，先喝杯酸奶。阿代温柔的认错，递上了酸奶，还特意加了点甜甜的草莓酱，免得小公主还继续生起床气。

啊，住在这里好爽，空气也这么清新，水也这么甜！小清感慨着，今天我要继续打理我的月季们，争取让它们夏天都开花！

小清对盛开的鲜花有着超出常人的痴迷，以前经常看见一朵颜色喜欢的花都能开心一天，更不要说现在每天都生活在花丛里了，她最喜欢白色的花，像她的品性一样，纯洁，自然。花开的确是极美的，因为短暂。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不是吗！小清对着阿代感叹，阿代说，对啊，因为短暂，格外让人珍惜呢！来的容易的，不会长长久久。长长久久的，不会来的那么容易。

啊，照你这么说，我们的感情来得很容易啊！都没让你追过我！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你说，你以后会珍惜我吗？

姑奶奶，我们都结婚两年了，我对你什么时候变过，挨骂挨打，从不敢还手，除了工作，从不看其他女的。对得不到的或短暂得到而又失去的念念不忘，那是凡夫俗子的愚蠢，真正的聪明人，就像我一样，只追求我的真爱，此生不渝。

呵，别把你结婚时候誓词上的那些话拿出来朗诵了，我听得耳朵都起泡了。

在哪？我给你投投。阿代说着就佯装抓住小清，扒拉着她的耳朵。

讨厌，走开，让我好好吃饭！

两个人吃了简单的早饭，酸奶，街边农舍种的青色苹果，超市的有机麦片。吃罢，小清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看起了闲书。

阿代说，今天周日，我回去一趟，陪我妈吃个饭。

去吧去吧，带我问个好。小清头也不抬地说。

阿代知道小清疲于交际，让她出去陪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吃个饭，她会累的像被榨干一样，不出几个小时，就得赶紧回家，于是干脆放弃带她出去，反正母亲也不抱怨，正好母子二人可以多谈谈心，聊聊小清最近的笑话。

雪山吃过早饭，看天气正好，拿着篮子去自家树上捡了十几个又大又红的香杏，虽然他和母亲说打算把品相好的自己留着吃，但从小生活在如此淳朴的环境里，他骨子里都是热情豪爽的。新搬来的邻居家里，之前住了一对老夫妻，老夫妻的儿子在城里成家立业了，便把房子卖掉搬到市区去住了，雪山很喜欢邻居的哥哥，小的时候邻居家哥哥经常带着他一起玩耍，去小溪里捉鱼，小溪很浅，里面的石头有的长了深绿色的青苔，踩上去非常滑，雪山就滑倒过一次，膝盖都磕破了。可是对年幼的小孩子来说算什么呢，他爬起来抹了两把，忍着疼痛继续疯玩。

没等雪山好好回忆下童年，阿代就打开了门，看到门前跨了个竹篮子的雪山，

你好哇，小弟弟。

雪山被阿代突然开门吓了一跳，缓了下神，嘴巴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好。

我是住你对门的邻居，我叫扈雪山，叫我雪山就好啦。这是我妈让我送来的，说你们新搬来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们！

说着，雪山把一篮子杏递给阿代，阿代接过沉甸甸的一篮，心里感到一阵暖流。

快进来，怎么这么客气，应该我们去拜访你和你妈妈才对。

雪山本来想送完了就走，可是看到阿代家里好漂亮，明明都是老旧的房子，阿代家里却又亮堂，又通透，和自己家的阴暗潮湿完全不一样。雪山被吸引着走进了门厅里，看见了走廊上正在用功看书的小清。

你好哇，小朋友。小清和阿代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样。馋猫，你看邻居小弟弟给我们拿了好多新鲜的杏，你不是前两天就说想吃吗！

哇，这么多，好开心啊！来，快来坐，姐姐给你拿好吃的。

雪山看着两个大人因为一篮子杏开心的像和自己同龄人一样，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了，没有了拘谨，马上和夫妻两个熟络了起来。

阿代还着急出门，都十点多了，到了市区正好午饭，不想让自己母亲等着，就告别走了，留下雪山和小清两个人。

小弟弟，你别客气，我和阿代两个人都把自己当小孩子的，你以后要经常过来玩啊，我这里什么好吃的都有。姐姐平时也挺无聊的呢。小清果然像个孩子，马上开始和雪山撒起了娇。

两个人就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起了天。

小山，你和你妈妈生活在一起啊，你爸爸呢？

我爸去世好多年了。

哦，不好意思啊，你还这么小，一定经历了很多吧。

还好，虽然父亲不在了，母亲对我却更加呵护和关爱，有人爱着，有吃有喝，就已经很满足啦。

小清看着懂事的雪山，有些心酸，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父母在小清小学的时候就离异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小清跟着妈妈过，和父亲渐渐失去了联络。她妈却是个十足的妇道人家，耳根子软的很，又没主心骨，家里大事小事都是男的做主。小清从小是个倔强的主儿，容忍不下这些，早早离开了家，住进了寄宿学校。后来毕业工作到成家，都很少和亲生父母联络，一直是自己坚强的一个人去努力，不管是找不到工作，还是生活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从来不会和父母诉苦，同样的，父母也失去了对她关爱的权利。

幸好遇见了阿代，虽然比自己小了几岁，却一直对小清付出源源不断的爱，仿佛是为了弥补小清遭遇过的缺失。阿代的父母因为年轻，所以还是很开明的，不在乎两个人的姐弟恋，也不介意小清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对小清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任由自己儿子听从小清的一切安排，包括这次搬家。

小清把这些自己内心深处很少向别人提及的秘密一吐露都说给了第一次见面的小雪山听，说起这些往事，女人的感性上来了，眼圈都有些红红的。雪山连忙安慰眼前柔弱的小姐姐，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小清噗的笑了，你这小朋友，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想笑死我咯

花架上刚浇过的栀子花滴答滴答地往外渗水，滴落在地板的青灰色容器里，一转眼晌午了，雪山告别了小清，准备回家吃饭，下午还有功课要做。小清不舍地放了雪山回家，嘱咐他经常来玩，还说等阿代去市区拉回好吃的，会马上带着去拜见雪山的母亲。

小清自己用水煮了点面和青菜，认真地吃完了，继续晒着太阳读起书来。要读的书也太多了，真是宝贵的遗产啊，古人说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对小清来讲，可以食无肉，居无竹，不可读无好书。读到好书，好的思想，小清会如获至宝，要么写写笔记，要么反复研读。有时候也会硬拉着阿代，朗诵给他听，喂他一些精神食粮。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阿代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好多新鲜的海鲜。喏，咱妈说咱这虽然什么都原生态又天然，可是不靠海，没有海鲜吃，特地去早市买了很多新鲜的鱼和虾让我带回来给你吃，你看这个草鱼，三四斤重呢。

小清开心的跳了起来，我说自从搬过来以后总觉得少点什么，是好久没吃海鲜了，这样吧，今晚我做个烤鱼，我们喝两杯！

阿代笑着说小清酒鬼，然后去后院打了桶冰凉的井水，把小清喜欢喝的酒冰上了，又去厨房帮着小清做鱼。

邻居家真好呀，小雪山真可爱，我们两个玩了一下午呢。这里真好呀，景也好，人也好，返璞归真，真舒服。饭间，小清对着阿代夸耀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选择太对了。

改天我去串串门，给他们母子送点鱼，他们也有点可怜，孤儿寡母的，没有什么收入，还要上学，我们以后没事多送去点有营养的，雪山还能多长点个儿！

阿代看着小清，温柔地笑着，你总是这么善良，一看到条件不好的家庭，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钱都送出去。对啊，钱乃身外之物，我们现在已经衣食富足了，当然要多做好事。能够有机会帮助正面临困境的人，也是我们的功德一件。人嘛，活着的意义，应该是知识的传递，像物质上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忽略，毕竟要先解决温饱，才有心思去学习。

大概是有点喝多了，小清又开始讲起了她的大道理，阿代早就被洗脑无数回了，自然也认同她的话，他们两个人虽然职业自由，在各自领域却也都有很高的造诣，经济自由以后就常常出资捐助贫困儿童，除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他们两个平时过的很清淡，对衣食住行都没有太多的讲究，满足基本的需求就好。

雪山回到了自己背阴的家里，明明是大白天，客厅却黑乎乎的，还生着旧式的炉灶，地面虽然被母亲扫的干净，却因常年被潮气侵蚀，有的地方地面已经发黑，看着脏兮兮的。雪山心情有些低落，从阿代家回到自己家，仿佛是环游过世界又回到现实。可是雪山知道，自己家里无力承担修缮房屋的费用，也买不起那些现代化的电器和家具，只能这样凑合着，也许等自己以后好好学习，当一个房屋设计师，一定要把自己的家里好好装饰，让母亲过上舒适的生活。

雪山，你回来啦。新邻居怎么样，人好吗？淑惠正在炉灶前忙碌着生火做饭，清秀的脸上被不小心抹了一道黑灰，有些狼狈地探着头和雪山讲话。

嗯，很好的，两个都是有文化的人呢，小清姐姐是作家，阿代哥哥也很厉害，那首有名的歌《真好遇见你》就是他写的咧。

是吗，妈妈老了，赶不上潮流，你放给我听听好吗？

好呀，我去找出来。

时光是最好的旅行，遇见你真的幸运

让我们好好彼此珍惜，让我能永远拥抱你

…

母子两个人听着旋律，不禁惊叹，自己的新邻居真的不一般。

那你去打扰人家，没有烦你吧？

怎么会，他们可喜欢我呢，让我经常去，还说会来看望您。

那好，呵呵，那你多向两位哥哥姐姐学习，长大了也做像他们一样这么厉害的人。

比起名誉和经济方面的优秀，雪山更羡慕两位哥哥和姐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午在阿代家里看到小清入神地看书，还有家里满满的书籍，音乐带，雪山知道两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工作的，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幸福感。这是雪山从别人脸上很少能见到的，有时候雪山会在路边看到工厂做工的工人中午下班回家吃饭，他们的脸上有的迷茫，有的惆怅，很少有快乐的脸。雪山认为，除非是有很大智慧的人，可以把机械的工作转换为自我修行，否则正常人是很难从其中找到快乐的。有多少人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生活，生活就要花钱，花完了要继续工作。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永远得不到解脱。无形的，我们被驱使着，日复一日做着不喜欢的工作，却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偶尔发了工资去挥霍的快感也越来越短暂。钱没攥下多少，人却越来越老，最后只能在垂垂老去之时感慨自己的青春，却又好像并没有什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