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记起自己还在读小学二年级时。她就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过好奇。她曾经用姆妈给她的两元零花钱,用红纸包着给了她女同学周红的奶奶为她采花。
采花是一种民间术数。据说懂得术数的人都是世间的神仙!那时不到一岁的弟弟整晚哭闹着不肯睡觉。任姆妈怎样哄他,他就是声嘶力竭地整晚哭闹。最后被小弟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姆妈,在别人的指点下,花两元钱在采花婆那里去求来一碗符水,化来一张黄色的符,贴在家里的大门口。然后姆妈在夜里抱着整晚哭闹的弟弟,嘴巴来不断的念叨采花婆教她念的符语:
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许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对那些神仙什么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她觉得这是个很神秘的世界,所以那时候她很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长大后会去向哪里。
一个周末的下午,许攸乘着姆妈在午睡,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来。她轻轻关上大门,锁好院子门,下楼去了周继红家。
周红家离许攸家很近,就在她家后两排的家属区房子的大马路旁边。
周继红的奶奶有一个自己单独的草堂。她的草堂很小,大概也就只有五个平方的样子。草堂的门口用一块大红绸布垂挂着,周继红的奶奶端坐在大门正中。她的身后有一个很大的神坛。那个神坛上供着一位菩萨。梅子当时太小,并不知道她身后端坐着哪位菩萨,在保护她们这些在矿区生活的人。
矿区里每天来找周红的奶奶采花的人很多。他们中有的是求神仙保佑自己在井下作业时一切顺利的;也有些是年轻的媳妇结婚许久了,怀不上娃,求菩萨恩赐一个孩子给她家男人添丁续香火的。许攸与周红手拉着手,在草堂前门口踌躇了很久,瞅见草堂出来人后,再也没有人进去,周红才拉着许攸的手,闪进草堂。
虽然这样的事情许攸曾经经历过,时间太久远了,还是令许攸很震惊。她看似已经睡着了的老人家,突然间浑身像触电般,闭着眼睛,却像疯了一般,把手举到头顶,像激流里的海藻那样全身上下受痛了似的,不断的上下抽搐着。她那已经老的只剩下唇线的嘴巴居然也开始上下抖动喃喃自语。
许攸在里面跪了好久,心里特别郁闷了似的。她直立起身子,想拉着林利出去透透气。
“别走”谁知老人家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睁开眼睛一声断喝。许攸的手被老人家鹰爪似枯瘦的手,给钳住了似的,抓得生疼。吓得许攸不敢吭声。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许攸毛骨悚然。
老人家放开许攸的手后,浑身像被电流击中了似的,剧烈的抖动起来。
许攸发现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然而一个尖锐细长地嗓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那声音像电波似地,发出空洞洞,夹杂着嗡嗡嗡回响,似男非男,似女非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她们三个人的耳膜。
“下跪何人“那声音嗡嗡地问道。
“下跪陈明,林利,许攸。”林利妈大概之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她也被面前的状况吓呆了。她跪在林利与许攸两人前面,用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所问何事?”那怪异地声音继续问道。
“姻缘”。林利妈继续用颤抖地声音回答道
“报上你们要问地生辰八字!”那声音嗡嗡作响,许攸像是突然间有些高原反应似地,觉得头特别地痛。
林利妈回过身,朝林利与许攸始了个眼色。林利与许攸立刻明白了,林利妈妈的意思。他们分别地报上了自己地生辰八字。许攸觉得自己说得很勉强,头一直很痛,林利看见她面色苍白,不禁善解人意地搂住了她。
他们报完生辰八字后,他们身边怪异地声音立刻消失了。许攸的头痛有了片刻地好转。
四周好静,静得连蝈蝈都不敢出声。许攸又瞪大眼睛去看面前的老人家。
她不再抖动,没有了一点声息,形容枯槁,面色很平静,坐得笔直。
又过了许久许久,林利与许攸,还有林利妈陈明,大气都不敢出,林利看起来很紧张 ,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他就紧紧地抓住许攸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似的。许攸本来一点也不紧张,但是林利的情绪感染到了她,她于是也变得很紧张似 。林利妈就更加不用说了。跪着她,身子一直挺立着,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一个结果。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许攸发现面前的老人家浑身又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她的嘴巴依然没有动,她的喉咙也没动,但许攸发现,那个空洞地声音的确是从老人家的喉咙冒出来的。许攸觉得那声音仿佛从几万公顷的地底下传出来的。
这一次这个声音只说了七个很简短的字:“ 河西不成,河东成!”
林利立刻像被雷击中那般,呆落木鸡地松开了许攸的手。
而许攸此刻也被这七个字给震慑住了心魄。因为许攸的家是河西的,而小芸的家是河东的。
林利与许攸的爱情就这样,在经历了短暂的重合,立刻就夭折了。
以后的许攸只要听到一首名叫《路过》的歌,她就会泪流满面。她的面前总会出现林利拉着她的手回家时的样子。可惜这人来人往的尘世间,她与林利两个人,最终成为了路过彼此生命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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