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有一天,手机上来了一个国外的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听不太懂的声音,不像是有时会打来的好友。再听,却是四川口音,在问,你是哪个?
这不是姑妈吗,我说,姑妈,我是ZN。那边敞亮的熟悉的川音接着说,你是ZN啊,我都不知道拨了哪个的号码,我以为是LY的。我说,没事没事,他现在不在家,我们聊就好。
于是,那个歪打误着的电话,我们大概聊了四十分钟。全程都是欢声笑语。
在我们身边的普通人,亲戚朋友同事同学,大致分为两类吧,一类和大家差不多,他们的优缺点,都是来给我们照镜子的;另一类,则会让我们惊叹:人,还可以这样?他们的人生态度和活法让我们佩服,会吸引我们,希望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姑妈,就是后面这一类。
提到姑妈,每次都想到几个有趣的场景。
1. 谁是李崇生?
有一次二姐发来一个单子,说是姑妈想从国内带过去的华语歌手的CD,那个充满着港台歌手的名单,我和LY看了都不敢相信,八十多的姑妈,这么新潮?!最怪异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位歌手的名字,叫做李崇生的,流行音乐教授级专家的LY都没听过,我们不禁诧异,难道姑妈的听歌兴趣,都覆盖到我们的盲区了?
于是与二姐再次确认, 这位李歌手是何方人士?二姐说,姑妈当时是电话里口述的,自己也没有太明白,大概是这个发音。过了好久,LY突然说,用四川口音试试,那不就是李宗盛吗。
于是我们想象着姑妈听李宗盛的场景,跟着一起唱的样子,就觉得太可爱了。
2. “你走你的,你莫管我。”
疫情之前,二姐每年回国一次,每次都会和我们聊姑妈。有个场景,我至今还多次和朋友提到。她说有一次去渥太华看姑妈,一行人有一天出门去玩,大姐以她惯常的快人快语的风格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对后面的姑妈和二姐说,你们快点!于是二姐马上去搀扶姑妈,谁知姑妈把她的手一甩,说,“你走你的,你莫管我。”
二姐当时就没敢扶了。她后来跟我说,姑妈和大姐性格类似,都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都很独立、乐呵,大姐并不因为姑妈年迈眼睛不好,就对她过分呵护,在保证姑妈安全的情况下,仍然让姑妈保持原先的生活节奏,这样姑妈也舒服,她不愿意被当成弱者被照顾。如果是自己和姑妈住一起,二姐说,她就没有大姐这样的放手心态,总免不了要更多地照顾姑妈,而这种心态和行为,不一定对姑妈有好处。
和姑妈的几次通话,从来没有听她抱怨过眼睛看不见的烦恼,夸她画画惊人,她都是很不在意地说,那都是瞎画,没什么的。
她强大的内心,能让孩子安心出游,自己在家独立生活几天。
在黑暗中,把自己活成一道光,乐观,独立,不把自己惊人的成就当一回事。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姑妈。
3. 一次吵架。
在同时见到姑妈姑爹之前,我单独见过姑爹,是一位幽默的老先生。他说受不了枫叶国的寂寞,回国打麻将是他最开心的事。我问姑爹打麻将手气最好的一次是赢了多少,他笑着说,手气最好的一次,只输了100多。我楞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跟着姑爹一起大笑。
这样一个幽默的姑爹,和那样一位乐呵的姑妈,第一次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竟然吵了一架。
吵架内容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为了回国定居还是留在枫叶国。形式倒是印象深刻。当时我们夫妻去看望回国度假的姑爹姑妈,然后一起去餐厅吃饭,在路上,两人说着说着就斗上嘴了。进入餐厅落座之前,我们四个人前后走着,我在姑爹姑妈之间,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示弱,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一个浙江口音,一个四川口音,又很逗。我当时心想,这可咋整。
谁想到,落座之后,各自叨叨了几句,就像之前没发生一样,两人就笑呵呵的了。
不记得什么名人说过一句话,“有的人离开了,但还在。”
想起姑妈,总是嘴角上扬,想起姑妈,总会觉得,人生再大的苦,又如何,她依然可以在黑暗中,做那闪耀的光,照亮你,温暖你。想起姑妈,没有哀伤,只有力量和乐观。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无限喜爱的姑妈,祝福她的新旅程,无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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