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芹菜已经有点发蔫，从蓝色的无纺布袋口耷拉下来，紧贴在老爷子的后背上，随着他蹒跚的步伐左一下右一下地蹭着。垂在前胸的绿色无纺布袋子鼓囊囊的，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两个茄子。
两个袋子被老爷子绑在一起，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
因为停下来用手去推肩膀上滑落的袋子，老爷子落下了与他并肩的老太太好几步。他小跑两步，追上了老太太。两人并肩走着，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老爷子微微侧着脸，一脸憨笑。
一样的白发，一样微驼的脊背，一样有些蹒跚的步伐……
很平常的一对买菜回来的老夫妻，望着他们慢慢走远的身影，我的眼角热热的。
突然想起春节时看到的一幕：那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一对老夫妻相互牵着手正在过马路。因为年老体衰行动迟缓，走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绿灯还剩十几秒，老爷子加快步伐开始小跑，没留神老伴儿的手滑出了掌心。当他的脚就要踏上路牙时，猛然间发现老太太的手被他弄丢了。老爷子身子一震，调转身子就朝还站在路中间惊惶失措的老太太跑。
再次抓住老伴儿的手，绿灯已变红，车流滚滚向前移动。老夫妻站在车流中间一脸的惊恐。突然，他们身边的车停了，排在最前面的司机摇下车窗，挥手示意老夫妻先过。后面的车自觉地踩了刹车，没有人因为前面的车停着不走按喇叭。
老爷子攥着老伴儿的手，颤颤巍巍地过了马路。上了路牙，老爷子摘下帽子，搞怪似的朝路上的车流行了一个军礼。
望着这一幕，我笑了，眼角潮湿。
火车上，隔壁座位上的老太太正在大声唠叨刚刚从车厢连接处吸烟回来的老伴儿。老伴一边咳嗽，一边嗯嗯嗯地回应着老太太的唠叨。
好不容易老太太的声音小了，老爷子挑衅似的冒出一句：男人抽烟可以激发灵感。老太太一听，低下去的嗓门子又高了起来：哦呦，照你这么说我们女人就没有灵感啰。接着例举了世界上好几位著名的女科学家，女发明家，说人家可是烟酒不沾的。老爷子又是一叠连声的嗯嗯嗯。
车过了华北平原，车窗外的江南水乡掩映在高低错落的苍翠中急速后退。我举着手机打算抓拍美景。车厢里静悄悄的，隔壁座的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在打盹。
老爷子突然站起身来说：我抽根烟去。老太太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又开启了她的唠叨模式。老爷子宠溺地冲老太太做了个鬼脸，笑着朝车厢连接处走去。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敢保证老爷子是故意的。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老伴儿的唠叨，甚至故意制造机会让老伴儿唠叨。长远的婚姻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年轻时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美好，至老相依蹒跚前行的身影更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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